这个孩子现在在哪儿？

锡拉胡同，坂西公馆。

北洋政府聘请的最高军事顾问就住在这所深宅大院里，在一个雨夹雪的晨冬，朱漆大门悄然打开。

一辆汽车慢慢驶入，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朝车内深鞠一躬。

“麻烦您了，土园先生。”

“北京冬天的路太脏了。朱小姐别客气！”

“真的太感谢了！”

汽车驶向后院，朱韵撑起一把伞，微笑渐渐收敛。此前一次行动，因为医生没有及时到来，她帮助土园贤二取过一枚子弹。

她避开主屋朝公馆的西侧走去，这里有间小小的医务所，连着外门儿，供馆内和居住在附近的日本侨民使用。当然，也兜售鸦片。

她是这里的护师。

主任医师还没有来，大家都很放松。

“朱小姐，新婚愉快。”

陆续有女孩子来向她打招呼，她一一向她们点头。

一阵局促的脚步，是主屋的使女菊子。

“朱桑！”

“发生了什么？”

“是柴山桑，”菊子用蹩脚的北京话道：“昨个晚上，老师用鞭子抽了他，伤得不轻！”

柴山四郎？朱韵微微皱起眉，混血儿特有的浅棕色大眼表现出真切的担忧，“我马上就来。”

她提起药箱跟在菊子身后。

主屋内。四人与一个老人对坐，老人正在震怒。

“这里不是玄洋社！容不下狂妄的极右I派！”

就在前天，他们跟丢了一部重要电台，失去了目标的方位，这意味着放虎归山，围杀失败了。情势急转，信息不明，将中方拉入战争行列的计划将会产生难以预计的风险。

靖国军依然在和政府军抗衡，日趋高涨的民主势头，如火如荼的学生运动，这些都是他恼怒的因由，但最紧迫的，是钱家的掣肘。

如果南方的军队一直获得他们的支持，局势无疑将会有所倾斜。这深深令坂西苦恼，他不能容忍因一个军火贩子，就松动了他对无能的北洋政府的控制。这些“有奶便是娘”的军阀，让他憎恨！

查查查！他怒吼，查他的仆人、女人、狗！一切！

众人羞愧地低下头。通过种种渠道搜集的近百条信息，也没能梳理出一个可供制约这位钱家小先生的有效对策。

似乎只有暗杀......

凭心而论，他们并不认为柴山君的做法有误。

坂西平日谦和的面孔露出一丝血腥的疲倦。促成这个庞然大国有效分崩的目标似乎又缥缈起来了，而他静待历史的伟力已久，年龄使他变得不再从容，又无法接受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功绩未尽继殁。

他曾起誓要为帝国培养出一代代中国通，并把他们如种子撒遍这幅员辽阔的土地，这将会是他们的疆土，他们的未来！

日本，太渺小了。他无时无刻不在为此忧心忡忡。

他在这片土地上已经耐心耕耘了十几年，比任何人都更珍惜每一粒“种子”。对柴山用刑悖于他的本心，但，刺杀的代价已然证明这是不争的蠢行，必须加以惩戒。

重蹈覆辙是愚蠢的。怀柔，才能致远。

土园贤二和本莊梵匍匐在静默的空气中，本莊先开口。

“老师！”他昂起头，“安抚一个朋友，好过树立一个敌人。请让我去请罪，面见Lud家的主人！”

坂西深深地摇了摇头，道：“Lud家的主人是见不到的。”

他曾努力搜寻过关于钱家主人的情报，传言三年前他到过中国。见过他的人说他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年轻人，俊美而冷漠。可又有人说面具下的是一个耄耋老人。更有奇诡的传言，说他是古斯拉夫人和神秘亚裔苟合而生的妖异，面目可怕可憎。结论种种，如何都形同传说，那位伯爵的一切相当虚幻。

他甚至怀疑，世上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Ludvig家的钱家人’，是故弄玄虚的手段。

格扇轻轻响了三下，菊子推开纸门。

朱韵松开搀扶的手，柴山四郎的上半身几乎全裹在绷带中，因为行礼，又有新鲜的血液从纱布中洇出。

“老师，我错了。但我坚持我的想法！”

他挣扎到桌边找到一封卷宗，里面是若干照片和文件，“这是斋藤生前留下的。”

画面上是两个被割喉的男人，不远处有黄包车，似乎是一场雨后。

“使馆的车抛锚在离尸体相隔不远的街道，车，是挪亚的司机第二天去开回来的。”

本莊梵道：“这并不能证明什么，我们难道要向中国政府举报他杀人吗？”

柴山又拿出其它材料，一一摆好，“斋藤还跟踪过他三次，但都被甩掉了。这是记录的路线，”他吃力地停顿一下，失血使他的面色惨白，“都在这附近。”

土园贤二随着他的思路，道：“你是说，那附近有问题？”

电台？联络点？众人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