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想改名
钱骓看出彭兮象不对劲的时候,正在瞧他身上那些白天受的伤。不知是因情绪刺激,还是药性殆尽身体已达到忍耐的边缘。这一回瘟症反应强烈,来得十分凶。
彭兮象捂了被子还是冷得骨缝发疼,终于受不住诱惑,膏药似的贴进那热乎乎的怀抱。
他一会儿寒,一会儿热,每根筋骨都在打颤,眼泪鼻涕管不住,攀着钱骓的脖领子要散吃,生生扯散了剩下的扣子。
钱骓只好喂他喝酒,很快,他又热起来,嚷嚷着要泡大槐树下的澡盆。
等酒下了小半坛,他力气到是小多了,可是,话密。
笤帚疙瘩一指:“你拿我的药!你那叫偷!你还我,给我!”一猛子撞进他怀里,头抵着腋窝,“我好难受,好难受。”
钱骓搂着他,“嗯。”
“嗯个屁!你这个混蛋!”
“嗯。”
“活着没意思!”
钱骓把他楼得更紧一些,拿过他攥着不撒手的笤帚疙瘩,道:“那跟我走,好不好?”
“不。”
“为什么?”
“假洋鬼子,嗯...欺负人,臭流氓!!”
这酒量不见长,脾气到是见长,钱骓气笑了:“往后不欺负你。和我在一起,嗯?”
“不行,不......”彭兮象不住摇头,使劲攀他的肩膀,又滑下来。他张着眼努力对准身前人,伸着手指头数落:“...会死......你会死......”
“我不会。”
他还是摇头,冷不丁蹦了句:只有梨白。
钱骓叹息一声,分不清是心疼还是嫉妒。他知道,他已醉深了。
彭兮象醒来,天光大亮。
他这一觉睡得死,要不是看见那件扯坏的衬衣,他一定认为钱骓是个噩梦。他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披衣下床,打开斗柜一看,果然!
前几日费劲找来的三味药石,还没攒齐,又都不见了。
就是个混蛋!彭兮象在屋里一通乱拳,情绪暴躁。
这东西他也不是没断过。
可是,身瘾可戒,心瘾难解。
人都有过去,他的过去浩如烟海,渺远又模糊。可回忆是人之本能,避无可避,和岁月相比,不管曾如何在意、珍视的,都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
只有“失去”持续不断。
观过往知来处,无解的现实指向空空如也的虚无。
记不得何时起,他便散不离身了,吃上两副,哪怕仅仅获得刹那的松快。
他早已明白彭人那传承的“自绝之日”的确是个“喜庆的日子”,他甚至觉得,那是智慧的安排。
有时他也猜想,会不会曾有人不舍得去死呢?答案肯定是“有”的。不过只要他是彭人,迟早他会想通。
就像他一样。
——行到尽头是个甚么模样?既是天命,我便从命!
对!可他立过誓。
梨白说:你记住你说的话。
他应了的。
这么久了,他们之间,恐怕只剩下那誓言。他不愿辜负。
所以另一层暗念,是连他自己都不肯直面的。
这身躯活到如今,早已不知该将自己算做个什么“东西”。不病不损,不老不死,没有变化,没有尽头。吃散,能让他变得与常人相似,换句话说,可能能早点儿死。
他一直记得第一次发现这皮肉有了明显的病变时,那一瞬由衷的暗喜。是对腐朽的迫切。
由那念起,他知己心心瘾已成,戒不了了。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是小弟。
彭兮象回过神,感到小孩正摇晃着他。他弯下腰,小孩伸手在他唇角抹了一下。
“爸爸,血。”
彭兮象一愣,用袍袖挡了口鼻:“没事,咬着舌头了。”又道:“馋肉了。”
小孩马上道:“白奶奶给炖了牛蹄筋,我来叫你吃饭。”
“乖儿子!我这就去,你先吃。”
小孩点点头出去了。
这个郁极攻心的毛病很久没犯过了,彭兮象自己也很讶异。赶紧用茶水漱漱口,除去满口腥气。
出了屋见两个小孩坐在石桌旁,是白大妈家的小孙女麟麟。
“麟麟。”
“大伯!”麟麟笑眯眯地叫了他一声,童音脆生生喜人。
“哎!”彭兮象坐在两人当间,看看自己这新儿子,“两个小朋友,认识啦?”
“嘻嘻。”麟麟乐着摇头,不住地瞧小弟。见着生分的小男孩儿,多少有点羞臊。
她偎到彭兮象腿边,如愿地叫彭兮象抱到膝上。对彭大伯她稀罕的不得了,成天想往这院儿跑。
“那大伯给介绍介绍?”彭兮象逗她,“这我们麟麟格格,”拿着她的小手,一指小孩:“以后啊这就是你哥哥。谁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