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内鬼、争吵

汽车顺着庭院中的车道向外开，远处的洋式楼房渐被林荫掩映，黑沉沉的雕花大门没有如常打开。喇叭声惊动门房里的两人，一个白汗衫走出来。

开车的是个女人，她围着白色头巾戴一副艳红的大墨镜，几乎盖住了半张小脸。

她将头探出车外，询问道：“怎么？看不见我？”

“CICI小姐。”门卫朝她行礼，没接茬。

钱息挑眉：“开门啊。”

“小姐，先生说不能放您的车出去。”

钱息运了一口气，推门下车，车门嘭响。

“人也不能出去。您瞅这天快起黄风了，楼里多舒坦...”门卫跟在她身后慢条斯理：“您别难为我。”

“开门！”

正说着，身后有人出声招呼：“小姐。”

钱息愠怒，回头：“什么意思钱易？你跟着我？”

“没有，没有。我来领个人。”来人冲门卫：“人呢？”门卫往门房里一指。

屋里另一人走出来，穿着巡街的制服，哈腰行礼，道：“钱兄弟，有点情况.......”

钱易一别手，意思待会儿再说。他得先糊弄好眼前这位奶奶。他招呼门卫：“来，领这位先生进去找钱敏，就说我陪小姐出门了。”然后一抹搓脸儿，转身已是笑模样。

“咱去哪儿您吩咐，旁的都不是事儿，您才是正事，”说话就贴在钱息近前：“我给您当司机。”

钱息冷哼一声，静看了他小半分钟，钱易还是那张嬉皮笑脸，不退不让。

她恨道：“行。你行。”说罢跺着小羊皮靴，扭身往回去了。

钱易见她远走，朝门卫：“把车泊好。”这才领着来人，往楼里去。

三楼之上。

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领着三个人垂头立在屋中。地上另躺着一人，捆着手脚，生死不明。

“挪亚先生，这次，我们的人没有受伤，发报机和资料是在爆炸前一天转移出来的，309没剩下什么，已经是一间空房......”

“那屋里有具尸首。”钱骓平淡地提及。

他的目光依然还留在手中的报纸上。德国人兵分两路，和法国人在西部边境打的如火如荼，东面火线上，则是备受怂恿的奥斯曼人在扯俄国人的后腿，世界又重复地处于混乱的时代。新闻，没什么意思。

钱氏家族十九世纪中叶把目光投向欧洲，除去早期一小段艰难岁月，没再停止过扩张的脚步，他们在世人对战争与权欲的需求面前犹如真理般悄然壮大着，贯彻着家族世代永恒的宗旨。

处理事务对钱骓来说是麻木的，因此他很少缺乏耐心，甚至在他人眼中，钱家的小先生还有着友善仁慈的名声，与他的父亲相比。

此前他也很少觉得劳累，他和钱家的主人一样，拥有无尽的精力与时间。可现在，偶尔他会感觉到厌倦，好像猛然间想起来呼吸与岁月是流动的，而他是一个肉.体，有被折磨的可能与需要。

比如今天，他不是那么的耐心。比如现在，他会抑制不住地想念他的那份“折磨”。

他想起雨夜里的那些啼笑皆非。有些人的性子是太难改变了，即使度过千年，仍旧莽撞、轻率、意气用事。

“先生，那尸首，那不是我们的人。”男人的辩解把他的注意力带回此刻。

“那他是哪儿来的？莫名出现，炸得面目全非且无人问津，巧合？”钱骓静待了一刻，没见响应，他直呼其名：“钱衡，三个问题。尸首是哪里来的？对CICI小姐的刺杀是什么人做的？还有，我听说您是上海人，早年一直是在上海分家的，那么，您认识斋藤容吗？”

“不，不认识！”

“柴山四郎呢？”

“不认识！”

“好的。”钱骓将报纸折起，含蓄地点点头，像在表示赞同：“钱易。”

钱易走上前去，给地上那个被捆住手脚的人松了梆。这人不紧不慢地用钱易递上的热毛巾擦去脸上的“伤痕”，露出一张清秀面容。

“中国有句俗语，‘相识有几载，对面不识君。’”他站起身走到钱衡面前：“钱衡君，你我是国文书院的同窗，你这样讲，我很伤心阿。”

“斋藤......”一切掩饰与辩解都是多余的了。

他接受日本人的委托收集钱家与各国军事力量间的交易情报，斋藤便是日方指派给他的联络人。这，是一个待完成的圈套。

钱衡已明白，他就是那只成全圈套的猎物。

可斋藤？！他脱口道：“可，你是日本人啊！”

“是的。很抱歉我背叛了我的国家，而你也没能拿到有效的情报。但即便不是我，军部也不会再信任无能之人，所以请别在意。”斋藤微微躬身，又站直：“我虽然是日本人，但我的祖父钱玉是一名福建人，他年轻时，带着我父亲到异国他乡开武馆讨生活，父亲长大娶了我的母亲斋藤，我随了母姓。祖父的武馆门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