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白薇回到樊楼。

顾东篱忙前忙后，吩咐秦小刀烧热水，然后陪白薇沐浴更衣，用温热的花瓣澡，来驱逐方才不好的经历。

喝下一碗热姜茶，等白薇发了汗，顾东篱便扶她回里屋歇下。

人沉沉睡去之后，她才重新捡回沈澜舟的外袍，然后掩上房门，离开了樊楼。

迈出后院，沈澜舟果然还在桃花树下等她。

明明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他丝毫不见焦急色，嘴角依旧噙着一抹闲适散漫的笑。

没了那身脏兮兮的白袍，他素白里衣勾勒身形，腰间玉带斜斜系着，披一身桃花落瓣，染一段日落余辉，更显清俊无俦。

顾东篱看得有些痴，等他笑

容放肆戏谑起来，才恍然回神，挪开目光道：

“喏，你的袍子我捡回来！”

“既觉得它脏，捡回来做甚么？”沈澜舟走近她身前。

“脏了不能洗呀？果真是败家子，这袍子用料不凡，价值不菲，难不成脏了就扔，这也太浪费了……”她瞄了他一眼，小声嘀咕：“明明穿着白衣好生俊朗，不明白为啥每日邋里邋遢，穿那么一身脏袍子。”

沈澜舟掏了掏耳廓，笑着问：

“咦，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我说你太懒啦，衣服你若不要，那给我——”

这么好的料子拿回家洗一洗，转手还能卖个好价钱呢。

“行呀，衣服就给你洗

了，明日晾晒好，记得给我送回来，我就那么一身袍子，你可别偷偷拿去卖了~”

“……”

挖个坑自己跳，顾东篱垂头丧气，无可奈何的重叹一声。

从小酒馆里沽了一壶梨花醉，打包一盘花生米，一碟二两黄牛肉。

避着人，只在沈澜舟的小院中喝酒，一墙之隔就是自家院子，她心中无甚挂碍，但是托着腮颊，安静陪着他喝酒。

她知道自己喝不了酒，便打定主意滴酒不沾。

不过她既然应了三件事，就不会食言，反正是陪他坐在这里消磨时间，毕竟一个人喝酒，即便有清风朗月相伴，也着实有些孤独。

沈澜舟一反常态，也不说话，

只是一杯接着一杯饮酒，倒是让顾东篱好生奇怪。

“你让我陪你饮酒，可是花去了一件事的，又闷着不说话，只管自己喝，那你叫我来干嘛？”

顾东篱换了一只手托腮，凑近了一些问他：

“诶，我发现你最近有些奇怪，时而是你，时候又不是你……就好像有什么牵绊住了你，叫你好生困扰，我既当了你的陪酒客，你可愿说给我听听呀？”

沈澜舟抬眸，眼底收敛笑意：

“哦？你竟这般关心我，暗中观察我？”

“我与你正经说话，你又开始浑说了！”

沈澜舟淡淡一笑，捻着酒杯，眼神有些放空道：

“我欠了别人一桩诺言，满心想

着去完成，可偏偏发现只有我自己铭记在心，那人已经全然忘怀了……我有些不甘心，盼着她能想起来了，可偏偏是我错了，此时此刻，我想她永远不要记起！我的诺言，还不及她为我承受的万分之一。”

仰脖子，他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顾东篱倒是听明白了：不曾想，沈澜舟还是如此重诺之人。

“我明白，这世间哪有真正不求回报的善意？赠人玫瑰，还盼着手留余香呢~既然如此，你还困扰什么呢？”

她的诘问，一字一顿撞在他的心上，他却无从回答。

缄默洇晕在酒盏之中，顾东篱等了等，见他不打算再说下去，也就忍下好奇没有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