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篱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有理有据，知府陈忠已信了七七八八，只是一家偶然悟出来也就算了，两家都是如此，怕是太过巧合了！

于是，他把目光落在了崔氏的身上，阴恻恻扫了一眼，目光犀利：

“她是见过炒药想出来的，那你呢，你也是这般么？”

崔氏是妇道人家，一辈子也没上过公堂，今日被衙差锁着来，三魂六魄已去了一半，这番诘问，哪里还有清楚的头脑冷静作答？

除了暗自抹泪，大呼求饶，又有什么可言的？

“大人饶命，民妇不知什么炒菜技艺，也万不会去偷学什么樊楼的本事，这……这都是小丫头家中自愿告诉我的！大人……民妇没有说谎呀！”

顾东篱听后便冷笑一声：

“哪个心甘情

愿告诉你？你说得可是我么？”

“自然是你！我与你爹娘关系和睦，他们觉得这般炒菜好吃，自然便告诉了。”

崔氏目露哀色，若非情况允许，真是要跪下来求一求顾东篱了。

偷学与否这根本说不清楚，她也无法证明是自己悟出来的，只剩下这一种说法。

其实她说得倒也不算十成假话——

那炒菜技艺本是林梳杏告诉她的，林梳杏自称是顾家的亲戚，这皮里带肉的牵扯，为啥就不能算是顾家自愿告之？

顾东篱还未驳斥回去，押解她来的衙差大哥，已站出来抱拳回禀：

“大人，属下有话要说。”

“恩？你有什么补充的？”

“是，属下去崔氏的二荤铺子拿人时，见她廊下柱上挂了一块牌子，上书菜饭热

汤，只取铜钱一文。若真像崔氏所说，她与邻里关系和睦，顾家自愿告之炒菜技艺，她这便是恩将仇报，故意恶意竞争，想要斗倒顾家的元宝食堂。”

陈忠眉宇一挑，重重一拍惊堂木，扬声道：

“还有这等事？！元宝食堂就开在你家对门，你与它所营所卖，几乎八成相同，这样定价，岂不是要拖垮人家？”

崔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低垂着头，小臂轻颤，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是，是民妇错了，晌午与顾家哥嫂有了些误会，这才猪油蒙了心，想了这样报复的法子，是民妇错了，请大人宽纵呀！”

不是什么复杂的案子，陈忠心里明镜儿一般，晓得绝不能是顾家透露的炒菜秘技。

只是不管哪家偷学，既

然樊楼已登记造册，定下了十年期，即便是自己悟出来的，也不能用在营生中了。

他挥手，将身边的师爷招呼过来，沉声吩咐：

“你去后堂问一问白姑娘的意思，看如何处置妥当些？”

“是。”

师爷捻着一撮山羊胡子，哈一哈腰后，踱着八字步撩开帘子进入后堂。

不大会儿功夫，就得了白薇的口信儿出来了——

他附耳上前，叽里咕噜一阵，知府陈忠点了点头，一敲惊堂木，开始结案：

“着崔氏赔偿银款一百两整，即日歇业整顿，不可再用炒菜技艺——元宝食堂，因缘际会下，悟出炒菜之法，酌情宽宥，现所卖菜牌无改，但后续不可用炒菜之法再出新菜色，若有，必须与樊楼私下商议合作，否则也按例

缴罚，如此两家可有意义？”

崔氏一听一百两，只觉两眼昏昏，恨不得昏死过去！

顾东篱还是很开心的，这已经在她意料之外了。

虽灵感是自己给她得，但各自为利之下，白薇能为只见过两次的自己格外破例，准她继续售卖，已是难得了。

结案退堂，崔氏双脚发软，凄凄惨惨困坐在堂中，最后还被衙差拿棍子强行撵了出去。

顾东篱径自站起来，掸了掸衣裙上的浮灰，脚步轻快，离开青州府衙。

一路上，她心思活络。

以自己对白薇的了解，这一次诉诸公堂，倒不是两家二荤铺子能抢樊楼多少生意，而是既然花钱办了文书部照，便要堂堂正正做个样子，杀鸡儆猴。

拿出樊楼不容小觑、侵犯的底气和态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