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了饭，顾东篱正收拾碗筷。

她看林梳杏低着头，眼珠提溜儿转着，说狡黠是好听了，难听一点，就是不安好心。

总之，有了那纸约法三章，顾东篱就不怕她胡来。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叫她拿了现行——

绝对一脚踹她回老家去！

……

下午有两个时辰空闲。

春天又容易犯困，毛豆清扫过一遍大堂后，躲在院子里的角落，打盹歇觉去了。

夏桃勤快，搬着小板凳坐在大木盆边洗碗。

老爹在后厨熬汤配菜，为晚上的饭口忙碌做准备。

顾东篱捧来了钱罐子，走到到柜台后，

准备跟娘亲顾氏一道算账。

才拿出算盘珠子，边上无所事事的林梳杏就黏了过来，对着顾氏甜甜一笑，轻柔细语的问道：

“四姑姑，这算账的活儿我会，不如让我来吧？”

“没多少出入，一会儿就算好了，你去边上休息吧。”

顾氏委婉的拒绝了她，顾东篱在边上多加了一句：

“或者去后院帮夏桃洗碗吧，你们拿一样的工钱，吃同桌的饭菜，一个干活，一个却休息，外头人不知事儿的，说你惯是个耍懒就不好了。”

林梳杏眼皮一跳，淡淡道：

“在家，我从未洗过碗，我娘说，

我这双手养得好，不是伺候人的命。”

“是么？出嫁从夫，再怎么攀高枝儿，一旦依附男人，养得再好的手，不得伺候男人？先习惯习惯吧。”

顾东篱抖了抖算盘珠子，朝她扬眉一笑。

林梳杏再也忍不住，拉下了笑脸。

脸色青白变化，若不是端着淑良的架子，真想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去！

偷偷扔了一个白眼给顾东篱，林梳杏继续黏着顾氏：

“四姑姑，咱们铺子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呀？我吃着饭菜又香味道也好，该是有什么秘方？”

顾氏提着笔，听顾东篱报一个数，落笔一个数，

听了林梳杏的话，她摇了摇头道：

“养家糊口的钱，刨去工钱、铺租，也剩不得几个子了——哪有什么秘方，该怎么煮，就怎么煮呀。”

林梳杏见顾氏敷衍，有些不高兴，回了句：

“哪有不挣钱的生意，我听姑姑说，铺子里每日迎来送往，百来个都不止。”

顾东篱算罢了帐，替娘亲回道：

“一荤两素十个铜板，百个又如何，还不及广和居、樊楼这种大饭庄一桌挣的银钱，若真得了许多钱，何苦一家三口挤在阁楼小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林梳杏半信半疑，对于这母女俩的

哭穷并不相信。

过了空闲时间，天色渐暗。

到了傍晚时分，码头上下了工的汉子，一拨连着一拨，往包记食堂吃饭来了。

因着林梳杏不肯洗碗，顾氏只好派了她盛饭舀汤的活儿。

跟顾东篱一起站在外头，她负责招呼人打菜收钱，林梳杏在边上盛饭。

只一会儿功夫，林梳杏便开始后悔穿了这一身最珍爱的衣裙了——

围上来的汉子满身汗臭不说，挤挤碰碰，总会把饭菜汤汁撒到她的衣服上。

顾东篱却是一身粗布麻衣，袖子卷地高高的，一点不嫌弃四溅的菜汁，总是热情招待，笑脸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