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顾念这声儿哼的什么意义都没有，单纯是惯着接那人的茬。

二胡作和，厅堂当央燃起一圈鬼火，断断续续的一阵人皮鼓声，众妖魔心内不一，好在灾祸选的地界隐秘，他几人离妖魔有些距离。

宋锦年停留视线在厅堂当央片刻，耳听自然是听着了顾念顺嘴的问究，神秘莫测笑笑，拦下顾念正欲拔剑的手，道：“不到时候，魔族不会出来，这伙人死不足惜。”

“...”顾念停住，将剑收回剑鞘，道，“如今还打什么算盘。”他说等，那便等，横竖魔族只能有异动，没谁打得过正儿八经的福神。

他于是背转过身，口嫌体直一双长眸，眼神落在那狭窄的里间祠堂。

祠堂妖气萦绕，地缝板纹间飘飘沉沉着红点宿，门面隐晦刻着妖文，来去踪迹细看只有一只松鼠的细爪，反正这地方与沈府格格不入就是了。

长袍紧勾细腰，顾念顺着断落的残垣木梁几步而下，正欲翻身踏进那屋子，不想一张红绸从上层铺落，他一下陷在里间口垂落的厚絮。

“哈哈哈！阿念！”宋锦年笑得微微曲身，指尖抵着唇瓣发抖。

顾念伸手攥住红绸，湿漉的雨顺着美人筋穿淌往下，停在领口，一道青白里衣含水细细贴着胸膛：“年大人不如给番见解。”

福神大人那张脸恍然用笔墨写着“没有理由就揍死你”几个大字。

“哈哈哈，阿念，你就等等我罢～”始作俑者笑脸盈盈，扇着风儿，还敢理直气壮道，“哎，是你说不看的，那就下次吧，就还不到时候。”

扇面一收，宿跟着凌空的衣带顺风而出，由下而上浮动，宋锦年纵身一旋几步而至顾念身旁，没个正形瞧他。

“人越大脾气越跟姑娘似的...”顾念咬唇，连日来眉头算的上是拧成川儿，被混账捉弄没由来一番，终于松动，他没好气道，“耍的什么疯。”

年道：“痴心疯。”

“兄长你别理他，宋锦年，你怎么不说是失心疯啊！”灾祸满面无语，环抱着友人的落梅，还有空分暇居高斗嘴。

“你眼神儿出毛病了？还是郎中不愿给你瞧瞧？”宋锦年也跟着不依不饶打嘴仗，“我看堂堂煞神也是很有空啊。”

秉承着走为上计这则美德，顾念只嘀咕了句：“大哥说二哥。”

既不让断了叶氏娶亲之举，又不让他往祠堂里去，顾念心内的白眼直冲云霄，一瞥瞥出门——

从前没多留神，这堂厅槛子高，里头角落寂寞站着只虚影，顾念瞧不清其相貌也知是手足无措的心境，他生出一股怜来。

“他是可怜人。”宋锦年在他耳边低声道，心里皆有愧。

顾念喉咙滚滚，道：“你方才说，叶姑娘魂识已破？”

年长睫扑闪，缄默不言。

灾祸略有深意略过他一眼，解道：“这女子先前被假道士打了符，递了帖子往冥府去，冥府留了记载，她那时便与沈家庶子死鬼有了媒妁姻亲的关系。”

“冥府。”顾念不悦上心头，一张脸沉下，道，“昭岁的道行不深，那帖子必然掺杂魔气，如此，冥府还收？”

兔儿神抿唇，无奈道：“是，冥府做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素来如此。”

灾祸掐住一只宿，一面回想，一面道：“帖子是烂帖子，冥婚的媒妁定了，这女子身上又掺魔气，冥府自然是不愿干涉这趟，她被人所害身陷井底，怨气又重，鬼差也就不敢收她。”

“不过啊，冥府的人，应该也没想过醉年街掺和这趟浑水，还搭上我兄长前世，这下可好，死局一朝困死一圈人。”灾祸又接道。

他一双漆黑死水般的眸子望向沉默不言的年兽，半饷嘴角没好气一咧，愤愤磨着后槽牙。

宋锦年冷不伶仃抬眼，大逆不道之言又欲脱口，见顾念眼里隐约些忧心忡忡，就焉了些收敛，嘟囔道：“搅混了，都死了不就刚刚好。”

“那就都别活了，气死我更好。”顾念道，伸手揪住大妖细长的兽耳，摇晃几回，道，“说了不听，下次还敢，黄泉路还挤不死你么？”

“...这不是等到你回来了嘛。”宋锦年理亏，道，“...我并非无动于衷。”

“虚境中我也想过，他们的死别泪兴许还是用不了，若是我带叶柳杏与然儿回了醉年街，是否能改写这番命果，我将他二人留在祈祸福，却不得，他二人魂魄渐散。”宋锦年道。

他忆起那时山雨，山涧雨生花，嗅着清香，枯绿连篇以至于覆盖住一口深井。

大妖何处都没有去，带着已逝去的心上人倚靠在槐树高枝，扇骨摸索着虎口，他盘算着小弟子被扣押在沈府的因由，一面谋划如何蚕食异族，一面无神地凝视着那处井。

山雨雷鸣，雀鸟的叫声微弱，凡人听不得唤。

宋锦年想，再过一阵这姑娘就该真没了，他搂着顾念苍白凉薄的尸体，想着，若是这回冥府还不愿收这女子，他便亲自下界，给这女子选个好些的轮回。

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