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强冷空气席卷平原丘陵之后, 燕城彻底进入寒冬时节。

深深夜幕笼罩着四通八达的大道，来往的车水马龙逐渐聚成闪烁的急流，在夜『色』中匆匆流淌。而霍氏大楼的顶层议厅也灯火通, 正好和江上对岸塔尖的璀璨亮光遥遥对。

严格来说，这会儿应该算会议中途的茶歇时间, 但厅中的气氛仍旧谈不上轻松，围坐着的众人面『色』肃然，各自都在小声讨论。

项目部的汪闵律把一叠文件递给桌前的男人, “霍总, 驰宇那边接受全面整改, 但希望您放开在新德沃州三的权限。”

“新政已经推行，他之前琢磨的那些就全废纸。”霍城面『色』漠然，深邃的眸底掠浮光, 看不什么情绪，“连风向都察觉不，他拿什么跟谈条件？”

驰宇背后的事很复杂，谁都看得, 这得罪人被清算，所以一般人根本不敢手帮忙，就怕一着不慎反而招惹一身腥。

霍城倒底气十足，只要他想，可以随意『插』手甚至力保。

但他资本家又不慈善家, 不去瓜分已经他最大的怜悯。

闻言，汪闵律适时提醒道：“索迪尔画廊和他们……关系匪浅。”

索迪尔在国内声名不显，但在欧洲的好几个艺术之城都占据巨大的位置，其画廊主曾经代理数不胜数的知名艺术家，圈中的人脉和资源可见一斑。

霍城桌上的手一顿, 指尖无意识摩挲两下红木的细腻纹理。

“卖他个面子。”

“白。”汪闵律退一边。

接着，盛煜川很快又凑上来，一面翻着手头的案宗，一面沉『吟』道：“株城的市场份额也不小，或者就作为试点紧跟在滨城之后？”

“可以，方案基本按照之前的处理。”霍城眯眯眼，屈起的食指抵在唇下，神『色』认真而平静，“除之外，还要考虑和艺术长街的合作，下周一之前，要看具体报告。”

“好。”盛煜川点点头应下来，“这桩谈拢之后，下一步，就可以考虑和程承的熟水雅苑合作。”

那么其实也就等同于和苏闻禹走得更近，甚至把人纳入包围圈。

霍城显然听懂他的未尽之意，当下就忍不住勾下唇角。

落窗外的彩光在他英俊的脸上一晃而，刚刚绽开的那点浅淡的意就显得格外惹眼，恰似冰雪消融之后的温柔。

站在旁边的汪闵律简直看直眼，完全没想一贯严肃冷然的老板，居然还有这样分柔和的一面。

连周围的气氛都隐隐变得松快些。

然而就在这时，江特助突然急匆匆赶进来。

“霍总——”

他语气古怪，手中只拿薄薄两页纸，并且，那张从来都神『色』泰然的脸上，十分罕见流『露』些许失态。

霍城的心口缓慢一跳。

那种感觉，就好像原本平静的湖面被石子砸一个水坑，并不深，却平白叫人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什么事？”他的声音四平八稳，但人已经不自觉站起来。

江特助有一瞬的迟疑，但也只能实话实说：“苏先生他，已经离开燕城。”

离开燕城？

哦，这其实很正常。苏闻禹如今事业蒸蒸日上，总要有自己的交际圈子，别的方去一趟也很自然的事情，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

霍城这样想着，努力压抑住心头那丝奇怪的慌『乱』，面『色』淡淡追问：“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江特助眼神微微闪烁，咬咬牙，低声说：“都不清楚。”

空气中诡异安静一瞬。

半晌后。

“什么意思？”

霍城语气疑『惑』，似乎不太能理解话里的含义。

但那双深邃的黑眸刻已阴沉一片，浓郁的墨『色』在其中悄然翻滚，眼看就要酝酿一场惊人的风暴。

这样的态度让江特助后背蹭冒一层冷汗，连忙硬着头皮把手上的几张资料递去。

“据说苏先生处采风，进修美术去，不确定多久能回来，而且也很难联系上。”

采风。

霍城微微恍然。

有那么几个当代艺术家就这样，远离城市的喧嚣终日打磨画技，从山野林间，居无定所，也没有固定的目的。完成的作品就寄画廊或者拍卖行，然后很快又换个方，行踪连媒体都探寻不。

所以……苏闻禹也会这样吗？

一，五，十，乐不思蜀，一去不回。

可他没有说啊。

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霍城深深吸一口气，想要努力平静下来，可耳边不断发嗡鸣，搅得他心绪不宁精神恍惚。

他强忍住胸腔中的浮躁和焦急，试图理清『乱』糟糟的思绪，而后眼睛一亮，像想什么，一下子抓起手机拨通最熟悉的那个号码——

那头回复得很快，一个冰冷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