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早点收摊，还是忙到十一点多。陈雪梅有些愧疚地看着女儿，裴书却笑起来，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耶，妈妈，可以收工回家了。”

陈雪梅问，“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等会回去的路上妈妈给你买。”

裴书摇头，“有。明天过了十二点就是元旦了，新的一年，我想吃妈妈包的饺子，好久都没有吃了。”

“好。”摊车已经被收拾好，月光像雾一样，迷梦般洒在她们回家的路上。

卫初洗好澡，和盛时开了几句游戏，对方太菜，盛时已经骂了好几轮，他没开麦，很熟练地暴击毙命，动作利落干脆，一点后路都没给别人留。

盛时看卫初的架势，很开心的跟在他后面当菜鸟躺赢。

几轮过后，卫初摘下耳机。他打开手机，裴书的消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不去。

完完全全，意料之中。

早上的时候沈长清把那个东西小心翼翼地装好，还特意换了一个厚一点的盒子怕挤坏了。

下午三点多，已经是最后一节课。明天是元旦节，学校要放假，久违的假期，英语老师还在课堂上喋喋不休，很多学生却已经心猿意马。

裴书还在低头写试卷，上一节课刚刚发下来的，她做的很快，那些题目得心应手，试卷已经翻面，阅读理解差不多已经做完。

卫初说，“今晚出来一趟。”

“不去。”她补充，“我没时间。”

今晚跨年，人应该会更多，陈雪梅根本忙不过来，今天那么早放学，现在把作业做完，她想赶紧过去帮忙，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没时间？这么虚假的托词吗？

“你是没时间，还是压根就不想去？”

她迅速扫了一眼英语作文题目和要求，然后动笔写下了第一个单词。

突然手被人狠狠按住，压制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卫初手背上已经泛起青筋。

裴书吃痛哼了一声，对方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她干脆撂笔。

“或许都有吧。”

卫初低头，兀然自嘲笑了一声。

最后几分钟的时候许明昌过来，叮嘱了一些放假事宜，知道他们此时此刻大概也听不进去什么，所以只是很简单的说了几句。

铃声响起，教室里一阵窸窸窣窣声音。

大家都在收拾东西。

沈长清和林绝都没有动，像是两只要在此安家的小动物。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沈长清才拿出那个盒子，还好，和早上带来的时候差不多，完好无损。

她推到他桌子上去。

林绝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像是不清楚为什么又要给他东西。

他整个人转身，安安静静瞧着沈长清。

沈长清被这样看着有些不自然，“你昨天晚上说味道不错。”

如果没有记错，他说的是还好，所以，她这样理解自己的话吗？

他似乎还是不理解，眼睛露出一丝困惑，手指捏住盒子的边缘。

沈长清说，“因为过了今晚十二点，是你的生日。我明天也不能见到你，提前给你的生日蛋糕。”

上次填表格时她无意看到的，林绝的生日是一月一号，新的一年是自我新的开始，很特殊。

教室里空调还没有关，热气往林绝身上传，穿过他的耳朵，身体，皮肤，他感觉浑身都有些燥热。

沈长清突然凑近他，他看见她茶色的瞳孔和脸上细小的绒毛，她脸上蔓延开笑意，声音清亮，“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啊，林绝！”

真奇怪。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全然着火，脾胃里一千万只蝴蝶全部涌出，然后争先恐后地飞到自己心脏里，那里正因为沈长清突如其来的靠近猛烈跳动着。

他想起自己的名字，林绝。这么简单的两个字，饱含了十几年的不堪和压抑。那个女人，一次喝醉了酒指着他，笑意癫狂，“你知道你的绝是什么意思吗？”

喝醉了，她的身体变得有些沉重，林绝费了一些力气，把她扶到床上。

窗户被他拉开透气，皎洁月辉下，他抬眼去看自己自己此时唯一认定的亲人，他的母亲。

他在等她继续说，然后这话像一把开了刃的刀，精准插进自己的心脏。

“是绝望的意思。你和他，你们两个毁了我三十多年的人生！”

月光下，她的表情似哭似笑，充满了一种粘稠的哀伤和悲苦。

林绝抹去她的眼泪，替她盖好被子。

他那时候还在字典里看过绝的含义，然后有两种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赶得上的；特别，最。他想或许自己也是饱含了一些爱和期待出生的，原来不是，这个字很轻易便联想到的那个词语，才是他名字的最终释义。

绝望。

他蹑手关上门，突然想起一两年前看的那部电影结尾，那时候还不太明白，现在却再明了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