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罗轻青便隔三差五的去沈家看望沈烨亭。余连绯知晓之后只说了一句，这沈公子的病左右是看不好了，你又何必挂心。罗轻青回道：“他是个可怜人，大限将至，权当积德罢了。”余连绯只当她是医者仁心，便不再过问了。更重要的理由是，他近来发觉了一件事情，令他十分在意。

这事跟尔白有关系，那一日他念着尔白为救罗轻青劳心费神，琢磨着要送个谢礼给她，其实本不该如此生分，这么多年了，他欠下的何止这一桩一件，但是不知怎的，这次却有些心虚，总想着去讨好自己的老友，以及她的仆人。

没错，邵岑那个小鬼，现在看到他也是爱答不理的，甚至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鄙夷。邵岑刚来谷底时，对他虽然算不上恭恭敬敬，但好歹还有几分畏惧。被尔白熏陶了几年，愈发不怕他。

他到谷底纳凉，邵岑说，呦，稀客稀客，余大老爷今儿拨冗来见，幸哉幸哉。

他夸邵岑手艺见长，邵岑脸上眉毛眼睛乱飞，“余大爷的口福可不在我们这边。”余连绯叹道，这日子越发没得过了，得罪了管家，可不敢把我铺盖卷扔了。

邵岑少年心性，正是牙尖嘴利的时候，立马回嘴道：“扔便扔了，你又不是没有去处，去你的温柔乡，寻你的美娇娘。”

“你这口气，活脱脱乡间盼不到丈夫的怨妇，在山里住久了，脾气真是越发古怪了，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余连绯嘴上没饶他，声调却明显减弱了许多。

一旁闭目养神的尔白被他们拌嘴的声音炒的脑袋嗡嗡的，终于坐不住了，起身避了出去。余连绯的目光一直都跟着她，她一走，他连说话都没了兴致，偃旗息鼓，仿佛真的做错了事情，可是他一直如此，尔白从未讲过任何不满。

默了一会儿，原本已经不理他的邵岑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你当真要和那个大夫在一处，你是真的喜欢她？她就是一个倔丫头，有什么好，”他想了想，又说：“哪里比得上姐姐？”

余连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有过许多红颜知己，尔白却不是，她话少，事儿少，是极其淡薄的存在，却是陪伴他最久的那个。在他眼里，她就是她，不需要和任何人做比较。

于是，他只好说：“你还小，你可能不太懂，大人之间的事情是很复杂的，你不用操这个心，再说了，你管得着嘛你，别一天天给我脸色了，哥哥我要生气的。”

邵岑扁扁嘴：“呵呵，余大爷。”

余连绯闻言胸口又是一阵堵，于是脚踩怒火，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邵岑的视线。

他在谷底晃悠了一圈，随手折了几只开的正盛的桃花，又喜滋滋地跑到尔白的住处，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瞧见尔白正端坐在榻上，练功是也。他顺手把花插在一个白玉瓶里，放置于一旁。

她练功时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事情，为了安全，是有结界的，任何人妄图接近她都会被结界伤到。但是这个结界对余连绯无效，因为这术法还是他教会她的，哪里能防得住他，于是他便闲闲地坐在尔白对面，一副百无聊赖模样。

洞里光线很暗，侧边上方开了个洞，有天光泄入。尔白不喜点蜡烛，觉得气味不好。她就是这样，不喜欢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当然她也不怕黑，妖怪怕黑，说出去真的要被十里八荒的同仁们嘲笑几百年。但是余连绯喜欢光亮，也喜欢到尔白这里消磨时光，所以他费了很大功夫从遥远的西方海域里寻了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这珠子很是漂亮，圆润硕大，更难得的是泛出一种淡粉色的光晕，放在暗处散发幽幽光芒。这珠子就放在尔白床头，柔和的珠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莹白的，光洁的，静谧的。

让他安心的，他最信赖的人。

他不是不知道邵岑在想什么。他和尔白是同类，一起渡劫，一起人间游历，一起经历漫长岁月，仿若眷侣。

他却觉得不是这样，他和她，不止情爱。情爱是浅薄的，朝生夕散。

囿于情感，两败俱伤。

他不想用对待别的女人的方式去对待尔白。

他一眼可以看到未来，知晓自己总是在失去。

他唯独可以不失去的，就是尔白。

更何况，尔白那个石头脑筋，许是根本不懂情爱，她除了修炼，酿酒，弹琴之外，几乎是没有任何爱好。他想，还是被邵岑那个小鬼气的，才会想这么复杂，尔白那么单纯，根本不会想和他亲密。

尔白恢复正常后，看到他杵在一旁，并不诧异。她直起身来，抖了抖衣襟，瞧见了那几枝桃花，眉头微挑，似是很喜欢，用手轻抚过花苞，那花朵儿似乎变得更加娇嫩了。余连绯回过神来，喜滋滋地邀功：“这可是我飞到崖边给你折的。”尔白不置可否，脸色依旧淡淡的：“你找邵岑，新制的酒去尝尝口感，是按照你上次给我的新方子酿的，应该还可以。”余连绯是个酒鬼，一听到有酒喝，就乐得不行，一副摩拳擦掌模样。尔白连连摇头，看了几千年，都不能理解。继而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踟躇一番，还是开了口：“余连绯，关于罗轻青，你是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