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自幼便守在军营，半生几乎都在战场，为大楚献出了毕生的精力。

如今，天下局势动荡，父亲不过刚回长安一月，在她大婚之后，便又要骑马踏上黄沙漫天、刀剑无眼的战场。

周昭连忙垂下眼睫，怕父亲见了她眸中的泪水又要担心。

周晟随手指了位子让她坐下，将佩剑仔细擦拭干净挂在一边，才端正了神色，看着眼前的女儿。

长久生活与战场之中的男儿总是比寻常家的看着老些。

周昭看着父亲眼角的皱纹和饱经风霜的面孔，鼻头一酸，强忍着才将泪水逼了回去。

“昭儿。”

周晟的嘴皮有些干涩，估计是从校场回来之后还未进一杯茶水。

周昭应着，起身走至桌前提着茶壶倒了一杯，双手捧着递至他身前，“父亲，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嗯。”

周晟应了一声，咕咚全数喝了，才开口，“昭儿，此次同陛下的婚事，是权衡的结果，你——”

周晟说着话便顿住了。

周家四世三公，是绵延数朝的钟鸣鼎食之家，对大楚是忠心耿耿，他也不例外。

大楚如今风雨飘摇，他为了自己的衷心将女儿嫁入皇室，是他的私心。

周晟咬着牙，神色晦暗不明，说出的话却是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昭儿，你会不会责怪父亲，擅自做主你的婚事？”

听父亲这般说，周昭连连摇头，眼眶湿润，怎会责怪？

父亲对自己是极好的，上一世，即便自己执意跟随司马怜，与他吵翻了天，父亲还是妥协了。

“陛下是少有的英才，女儿不觉得委屈。”

周晟目光一怔，嘴唇微张，有些惊讶，毕竟自家的女儿他是知道的，周昭从小就心气高，加之他也从外面听到些风声，说自家女儿有意司马怜……

“父亲，您不必自责，陛下仁爱天下，是不可多得的帝王，您为国效力，女儿也不甘于后。”

周昭柔声解释，语气和神情透着不容质疑。

“好！”

周晟有些动容，沙哑着声音说好，“你父亲——我，不过是一介武将，朝中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忙不上什么忙，不过昭儿放心，只要父亲在一日，你便不会受到任何委屈！”

周昭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间溢出，流动至全身各处，整个人被包裹在暖融融的氛围之中，不愿抽离。

“好了，无事便回去吧，我还要看看最近的战报。”

周晟的脸上挂着笑意，语气松快不少，大手一挥，“嫁妆都已经备好了，九日后，父亲定要你风风光光嫁入皇室！”

战报？

周昭还未来得及高兴，脑海之中又想到了渝州、兖州的叛乱。

虽说这次叛乱不足为惧，上一世也是自己和父亲一同前去平叛，战场之上，她为了建立功勋让司马怜看到，更是提了许多计策，可以说，这叛乱，多数是她平下的。

这次——自己嫁入皇宫，军中也不知道有没有献计之人，还有日后苏州的战乱……

几乎是瞬间，周昭就做了决定，再次跟随父亲一同去前线！

她本就应该在战场之上驰骋，父亲年岁已高，身体状况大不如前。

而自己已有五年征战经验，若是重生而来，嫁入深宫之中，蜷缩一隅，岂不是白白浪费？

周昭告退之后，回了院子。

此事不宜现在同父亲讲，父亲定是不同意，只能先禀告陛下。

刚回到院中，前院就传话过来，说是宫中的内侍前来代陛下问候周姑娘。

宫中来人，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府上下。

周昭过去的时候，母亲林氏和周玥、周乾已经在了。

堂厅也就那么大的地方，一下子站了这么几个主子奴才，竟是显得逼仄起来。

林氏着一身藏蓝缎面裙，通身主母气派，她拉着周乾，脸上堆着笑意，正和那位内侍说着什么。

见周昭过来，立刻冲她招手，“昭儿，过来，这位大人是陛下派来的。”

大人？

宫中的太监能被称为大人的屈指可数，她前世不曾入宫，也未曾见过，只知道宫中有一位武功高深、面容极俊儿的公公，深得陛下信任。

周昭不敢确定，不过瞧着，来的这位大人，相貌的确是俊美，肌肤如玉、眉眼如画，骨相显得阴柔许多。

她走至林氏身边，垂眉行礼，“大人。”

毕竟自己还未入宫，见了皇帝近侍，自然是要行礼。

裴轩还礼，“姑娘不必多礼，裴某今日造访，是陛下吩咐，把这画卷交于姑娘。”

说着，裴轩抬手向后一伸，后面的小太监立即双手捧着画卷交给他。

“姑娘，陛下作画之时，裴某就陪侍在左右，这幅画，陛下极为用心，交给裴某之时，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替陛下问好。”

裴轩握着画卷交付至周昭手中，唇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