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本就是在等这一次的机会，让南疆从大邺分出去，大都督府被偷袭一事确实有些惹恼了他，但是他还没至于为此改变自己的计划。

萧珩把李卿凝扶起来坐着，眉眼间尽是温柔，大概世上没有哪个女子可以抵挡住权倾朝野的萧大人这般温柔对待。

可是李卿凝知道，萧珩越是温柔，却也越是心狠。

“臣可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公主想杀多少东夷人，臣都可以替你杀，但是谈和，必须继续。”萧珩抬手，将沾湿了贴在李卿凝脸上的长发别在而后。

该说的，萧珩都说完了，“臣还有事要忙，公主记得把药喝了。”

说罢，萧珩便要起身离开。

但在转身之际，一个小小的力道环在他的腰上，李卿凝轻轻靠着他，身子微微颤抖。

萧珩身子微僵，不知为何，明明他伸手就可以推开李卿凝，但是手停在半途，迟迟没有动作。

“我真的……我真的好恨，你知道吗？元白他才十六岁，他就死在我身边，如果当时我早一点发现……如果我没有睡过去，他一定可以活下来的，他……他一定可以活下来的……”李卿凝泪如泉涌，元白的死成了她心中最大的伤痛。

萧珩垂着眼眸，鸦青的睫羽近乎掩住了他眸中所有的情绪。

李卿凝哭得喘不上气，但她还是死死地攥着萧珩的衣服，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如果……如果你是好人，就保护不了我和怀安。从选择你开始，我就一直告诉自己，要听你的话，要学着放弃很多事情，甚至有时候自己也要变成坏人，但是……但是我做不到……那么多人就死在我面前，他们明明前一天还在和我说话，还说要陪我过十四岁的生辰，他们还给我堆了雪人……呜……”

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变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变坏。

不管是怎么样的改变，都必然要经历一场脱胎换骨的痛。

萧珩再清楚不过这个道理，他轻轻抚过李卿凝的长发，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这其中有多少是真的情谊，只有萧珩自己心里清楚。

……

不知是不是怕东夷再来偷袭，萧珩暂时接替了谢景明的位置，坐镇后方。

但是自从那场偷袭之后，不管是大邺还是东夷，都没了动静。并非两方都不想打了，更像是酝酿了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李卿凝的身体恢复缓慢，虽然每日萧珩都会来给她诊治，但是心结烦绕，药石无医。

“过些天臣让人送公主先回宫，这里不适合公主养病。”萧珩收回给李卿凝把脉的手，李卿凝身子本就孱弱，这次大病一场气血亏空，养也好养，但李卿凝现在这种状态，再这样一直病下去，得折寿。

李卿凝垂头摆弄着手指，葱白纤细，但是她大半夜做噩梦的时候，这双手上沾满了鲜血。

这天李卿凝又开始发了高热，香玲用尽各种办法都没能让李卿凝身上的温度降下来，无奈之下只能去叫萧珩。

萧珩示意香玲喂了药之后就退下，然后点了房间里的青铜烛台，给李卿凝守夜。

昏黄的影子映在墙上，萧珩也有些看不进书，便支着下颔盯着那点烛火看，难得眼里透露出一点迷茫的怔愣。

不知想到什么，萧珩眯了眯眼，突然伸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伸向燃着的烛火上，指尖有刺痛的灼烧感，但萧珩却面不改色，触到棉芯，用力一按，烛火便灭了。

萧珩慢慢收了手，拿帕子擦了擦指尖，眸光明灭。

……

湖羊关的大雪连下了三日，李卿凝卧病在床也足足三日，直到外面放晴了脸上的气色才好一些。

李卿凝披着斗篷，攀着二楼的窗子往下看，镇上的街道已经不再有百姓外出了，取而代之的是身披甲胄的士兵们。

一阵马蹄哒哒，李卿凝转眸看去，便见不远处驾着黑色骏马的萧珩，身后跟着追云和阿洵不知正同他说着什么。

李卿凝这会儿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气性，忽地把手伸到窗柩外面，窗柩外还覆着一些积雪没有化，李卿凝抓了一把，看准萧珩走到下面的时候，把手里的雪扔了下去。

李卿凝扔完便立马合上窗户，脱了身上的斗篷，钻回被褥里面，装作什么都没干的模样。

听到上面的动静，萧珩大可提前躲过上面洒下的雪，但是他没有动，白雪落了他一头。

追云立刻抬头往上看，阿洵倒是丝毫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也就清乐公主敢这样了，偏偏主子还愿意挨着。

比起只会公事公办，性子刻板的追云，阿洵有时候更能察觉萧珩的心思。

小公主病了这么多天，主子没一天好脸色，他们这些当属下的也提心吊胆得很。

但是主子对小公主的心思，阿洵也不敢乱猜。

毕竟萧珩的心比谁都狠，要说他会对谁动心，根本不会有人信。

萧珩抖落斗篷上的雪，进了客栈，发间的雪也都化成了水。他直接去了李卿凝的房间，看到躲在被褥里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