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未等二人走远，五名官军已来到了家宅门口，粗鲁地扯着嗓子大喊道：“有人吗?赶紧开门！”

母子二人正慌忙地掩藏着婴孩的物件，只得打着马虎眼，喊道：“来了来了！”

来人已没了耐心，一脚踹开房门，劈头盖脸问道：“家中可有男婴，速速交出！”

“咳，官爷，我家中只有母子俩相依为命，连媳妇都未曾娶呢，哪来的孩子？”王秉仁满脸堆笑，回应道。

“哦？”为首的小队长狐疑地扫视着屋内，屋里家徒四壁，一览无遗，见没甚异样，便招呼四名下属退了出去。

方退到门口准备离去，小队长忽的瞥见了弃在门两边的两把铁锹，寻思道，一把年纪的老婆子，哪有力气铲雪？这母子俩必然没说实话。

屋里的母子俩正在庆幸劫后余生，不想官兵们又破门而入，小队长神色严峻，大手一挥，四名下属便不由分说，直趋内室，一面翻箱倒柜地搜寻起来，一面不忘顺手取走点财物。

（二）

母子俩呆立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

没过多久，一名官军转身来到大堂，向队长递上一块布条，队长端详一阵，看了看布条上的污渍，意识到是一块婴儿的尿布。

小队长将尿布高高举起，随即猛然拍在桌子上，在条凳坐下，抬起一条腿，将脚踩在凳上，冷峻而倨傲地发话道

“我劝你们早说实话，不要弄丢了自己的性命！”

见纸包不住烛火，看着眼前作威作福的五人，早年间失儿丧女的仇恨涌上心头，老妪情绪忽然失控，拿起桌上的茶壶，猛然向队长后脑勺砸去。

小队长猛然起身，抓住老妪的手臂，茶壶“咚”地一声落在地上，砸成了碎片。

“老太婆，你找死！”小队长一面恶狠狠道，一面抽出腰间佩刀，架在老妪脖子上，威胁王秉仁道：“孩子在哪？再不说实话，就杀了这老婆子。”

“秉仁，死也不能说！”老妪用尽力气嘶喊道，随即将脖子在刀刃上一抹，一道血光闪过，便瘫软地倒在了地上。

王秉仁见状，一股悲愤之情涌上心头，怒目圆睁，猛然一个健步跃到门口，抄起一并铁锹，一面喊着“我跟你们拼了”，一面向官军们招呼过去。

一介平民，怎能和训练有素的官军匹敌，四名下属拔出佩刀，齐齐刺来，王秉仁胸腹须臾便中了四刀，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伙官军奉命行事，从洛阳一路到此，超过半数的农家为了保全家人，选择将男婴交出，可眼前这一家人却如此行事，便寻思道：恐怕这家的男婴，就是梁王大人的心头之患。

于是，五人又细细勘察了宅子，只见后门门栓尚未拴紧，开门一看，两行尚未被雪覆盖的脚印向北面延伸而去，五人立马骑上快马，顺着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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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方向奔驰而去。

（三）

却说王秉义带了妇女孩子，未及一里，见远处山林尚有距离，又恐官军追至，便只得压低身姿，在芦苇丛中缓缓前行。

忽然之间，身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马蹄声，两人心中一惊，便急忙停下脚步

只见身后不远处，从远处的小黑点到视野里可见的模糊人影，五名骑士正飞驰而来，一片旷野之上，落满积雪的苇丛是唯一的藏身之所，五人便一面飞驰，一面用佩刀劈砍芦苇，以防有漏网之鱼。

事情至此，王秉义寻思家人已经遇害，心中不禁一阵悲怆，他紧抓着女子手臂，压低声音道：“这样下去不行，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引开官军。”

听闻此言，女子的泪水夺眶而出，拼命地摇着头，更咽道：“不要去!不要去！”

王秉义放缓了语速，试图让女子冷静下来，嘴角浮现出苦笑，道：“我救下你的那天，就知道你和这孩子不是寻常人等，我一介百姓，贱命不足惜，只希望你能把孩子抚养成人，来日为我家人复仇！”

说罢，不由分说，他将孩子的襁褓和包裹馒头的布取下，并迅速对调，含泪看了一眼孩子，塞到女子手中，抱起襁褓，猛然跃出苇丛，疯也似地向西侧飞奔而去。

（四）

女子伏在地上，一阵五内俱焚的悲痛更让她忍不住抽泣，全然察觉不到刺骨的寒冷，她用手紧紧捂着嘴巴，竭力避免哭出声音。

在她模糊的泪眼中，一名男子在雪野中拼命狂奔，五名骑兵远远望见，立马扬鞭策马，加速追逐而去，双方离自己的视线越来越远，但相互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在视野的尽头，一名骑兵抽出腰间佩刀，猛然将王秉义砍翻在地，手中襁褓随即掉落。

大约是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馒头，得知上当受骗，五人恼羞成怒，纷纷下马，对着还在挣扎的王秉义就是一通乱砍。

就在这一瞬间，满腔的悲愤竟化为不尽的求生欲，女子止住了眼泪，挣扎着爬起来，抱着孩子继续在芦苇丛中躬身前行。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