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天还在路上，闻言，静默了几秒。

他的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驰的景象，从繁华到幽静，从眼前极速掠过。

一起从眼前一闪而过的，还有时隔多年的回忆。

那回忆有颜色，红色的，黑色的，白色的。红色的礼服，黑色的脸，白色的病房。

那回忆有形状，长的，方的，圆的。长的是照片——结婚照，遗照；方的是戒指盒；圆的，是骨灰坛。

那回忆有情绪，愤怒的，绝望的，最后摁下种种不甘，归于平静的……

接到林敏的来电，席天的脸色还跟先前一样，似乎没有恶化的迹象，但是他握着手机的指头，骨节有棱有角地突起。

在他的左手边，放着一瓶药。

这是那天要给戚雯雯的，但却没能给出去。

以前，他总是嫌她聒噪，厌烦争吵，可如今，想要与她说句话，好像都成了难事。

可她今天，怎么会跟林婕在一起？

还是在海边这样不合常理的地点？

他昨晚已经找到了强暴林婕的那两个暴徒的藏身之处，但是去晚了一步，在他的人到达地下室之前，暴徒已经被转移走了。

这一次，他虽然没能抓丁皓影个人赃并获，但现在的证据已足以证明，这件事，另有内情。

他已经把证据移交给警方，也准备晚点去静园，但计划，好像就是用来改变的。

林婕今天为何会突然不见，其中的原因指向一种必然，总归是跟强暴事件脱不了干系。

但林婕和戚雯雯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这却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一个遭遇重大变故，心智大乱的人，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而这世上，有一种遗恨，是精神病杀人不用负刑事责任。

所以，戚雯雯，这个时候，离林婕远点。再给他一点时间，只要再给他一点点时间，等他去到她身边。

“把电话开免提。”席天的声音冷到了极致。

他没有打给戚雯雯。

他完全能想象，如果他打给她，她必定不会接他的电话。

这个女人，这段时间改变很多，可气性儿，却跟以前一样大。

林敏听着席天那比冷霜还要冷的声音，心里泛开无边的得意。

戚雯雯以为她刚刚真是突然想起给席天打电话的？

错！

她早就算好了时间。

她跟在席天身边那么多年，可不是白跟的！

她说过，今天，她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敢在今天这样的日子给席天添堵，只会有一种结果，戚雯雯，你完蛋了。

“好的。”

林敏恭敬回答。

按下免提，林敏昂起惨不忍睹的脸，用一种“虽然你无德无能，但看在席总的面子上，我依然尊重您。”的表情，既委屈又隐忍地对戚雯雯说：“夫人，席总找您。”

戚雯雯狂肆地扬起眉角，看来今天，又是席天判死为红颜的一天。

她不想和他说半个字。

但，林敏费尽心机安排了这么多观众，她若不说点什么，这些吃瓜群众恐怕还以为，林敏一找席天，她就吓得不敢吭声。

既如此，她便说两个字。

“何事？”

戚雯雯的声音很冷，冷中带着一股傲气。席天真是越来越像“别人家的老公”了，他这么棒，她怎能被比下去？

席天的声音更冷，“戚雯雯，回家去。”

听起来，不带一丝感情。

就是冷。

一个字，一个字，像带着锋利锐角的冰棱，扎在人的身上，又遇血融化，再化成冰水，最后连带血液一起，冻结成冰。

他并没有在林敏和林婕面前露出维护戚雯雯的意思，但他的克制，连车内的空气都能感知。

他从未羡慕过任何人，但此刻，他羡慕那些拥有瞬间位移能力的超人。如果他有那种本领，他一定飞到她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但他没有。

他只希望戚雯雯能听懂他的苦心。

不要跟林婕纠缠。

别逞一时之气。

回家去，保护好自己。

然而，戚雯雯该如何懂？

她看不见他此刻压抑的神情，只能听见他冰冷的声音，像在给她下命令，再回想上一次，上上次，每一次，当她和林敏对立时，他护着的……都不是她。

“谁给你的自信，你说什么我都会听？”戚雯雯语气冰冷而嘲讽。

“戚雯雯。”

席天肃然喊她的名，声音重了两分，有警告的意味。但警告里，深藏着无奈。

他知道她在生他的气，不能完全相信她，是他不对，她可以生气。

但是，不要赌气。

尤其不要在身边充满了那么多不安全不稳定的因子的情况下赌气。

可他的话听在戚雯雯耳里，却全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