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轻轻放下睡熟的雪阳，批了斗篷，唤琵琶过来守着雪阳，出门寻锦瑟去了。没走出两步，才发现自己忙活了一上午，还没吃早饭呢，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平日里圆鼓鼓的肚皮这会儿也像瘪了气的皮球，一摸，无精打采的。

他兴匆匆跑到厨房，竟也没寻着阿婆，看到炕上有一盆蒸好的冒着热气的红薯，寒山就着昨晚的熏马肉狼吞虎咽起来，怪不得这么饿，原来昨晚的饭还没吃呢，还是长身体的小娃娃，居然能有忘了吃饭的时候。顾不上阿婆，寒山推开门，木门吱吱呀呀，除开寒山扫雪的痕迹，软蓬蓬的雪地上并无阿婆的脚印。

寒山想起昨晚阿婆交代，这几个月要用法术封着房子不能外出，想必阿婆也不会走远。只是锦瑟又去哪里了？

今年夏天，寒山上山砍了好些木头，给锦瑟架了个新房子，还别出心裁做了个琉璃窗户和房顶，里面铺了厚厚的松针，拿平日里攒下的狐狸皮毛做了个毯子铺着，躺进去软乎乎的，秋天的时候，雪山也不进房子里睡，就和锦瑟窝在一起，白天就看看天上恣意流动的云朵，夜晚就看着漫天的繁星，阿婆告诉过寒山，哪里是天狼星，哪里是紫微星，哪里是天机阴星……寒山知道，自己的阿爸阿妈也在天上，阿婆说他们化作了星星守着寒山，寒山想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会眨眨眼睛，寒山就盯着天上的星星看，看见谁在眨眼睛，谁就是爸爸妈妈，有时候瞌睡来了看迷糊了，天上全是眨眼睛的星星，寒山也懒得去问阿婆，就抱着锦瑟，蹭着锦瑟软乎乎的耳朵，沉沉地一觉睡到天亮。

寒山时常会做梦，梦里有一只白色狐狸的背影，还有没有边际的花海，狐狸就在花海里穿梭来穿梭去，寒山“嘿”地一声喊，狐狸猛地停下蹦跶的脚步，往寒山这边回头，可每每寒山即将看到狐狸脸的时候，梦境就变得破碎模糊，灿烂的花海就蜕变成一片深沉的海，没了色彩，反而是一种硬沉沉的浓郁的黑，白狐狸也就显得更加白得像泛着雪光，狐狸脸还没转过来就别过头朝海的深处走去。寒山总是惊醒，他害怕海，害怕深海里翻涌的凶猛的浪，似乎要把他吞噬进去不能呼吸，每次做这样的梦，寒山都惊得一身的汗。

寒山没有告诉过阿婆，因为他知道，阿婆准会说“小孩子不要乱想，这里哪里有海，一天到晚就知道到处惹祸，连做梦都不老实”。寨子藏在深山里，这里没有海，也没有人见过海。传说海里是有很大的海怪的，这只狐狸朝海里走过去肯定会被吃掉。寒山和锦瑟一起抓过很多狐狸，可他，从来不抓白色的狐狸，印象里，也没见过几次浑身雪白的狐狸。

今天，这个窝里，没有锦瑟。寒山摸了摸狼窝，狐狸皮毛都冻得硬硬的，全然没有锦瑟的温度，连房子里锦瑟的味道都似乎给凛冽的北风给吹了去，整个窝，冰冰凉凉的。

寒山又拿手指吹了吹口哨，依旧没有回响。

已经是午时了，迷谷鸟开始凄厉的叫起来了，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整个寨子一片白茫茫的静谧，除了几只鸟掠过的动静，寨子仿佛还在沉沉地睡着。寒冬腊月，寨子里除了炊烟偶尔袅袅，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动静。

太阳升起来，白色的雪光照得寒山睁不开眼睛。下雪不冷化雪冷，接下来只怕要更冷了。锦瑟大着肚子，最近走起路来已经显得不那么灵活了，这么冷的天她去哪里了，昨晚阿婆让她守着房子，后来琵琶进屋睡，也没见锦瑟，是不是她昨晚就没在窝里。想到这里，寒山突然着急了起来。

阿婆养了四头狼，琵琶是锦瑟的妈妈，锦瑟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在西凉寨子里，狼是很神圣、凶猛、珍贵的物种，母狼一般留在家里，公狼要去寨子的高低上驻扎守寨，锦瑟的哥哥们，满两岁以后就去驻扎了，大哥哥叫藏影，小哥哥叫玄夜。

屋子四周寻不到锦瑟，雪地里也没有锦瑟走过的脚印，寒山断定，锦瑟不是今早走开的，只是，一向和寒山形影不离的锦瑟，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寒山更加着急了，以前听佟阿叔说过，寨子里有几头大黑熊的，常常在没有人的夜晚出没，它们大得惊人，活动起来却没有声响，它们的獠牙长长的，硬得跟石头一样，它们的爪子非常锋利，一爪下去，任何动物都得开膛破肚。它们吃过谁家的牛、谁家的马，还差点吃过谁家的娃娃……佟阿叔的一只胳膊就是给大黑熊卸了去，总之非常吓人。

昨晚的夜，又黑又静，该不会是大黑熊把锦瑟抓了去吧？想到这里，寒山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但这里没有血腥味，锦瑟也不是这么笨的狼，应该也不至于……

突然，寒山似乎想到了什么，拔腿就往异檀跑去。

异檀树干上的冰，在太阳的照射下微微化了一些，寒山拿来铁锤子将冰层敲破了，又把离地最近的枝干上的冰溜子全都敲了下来，拿来一跟带铁钩的棍子，戳了半天，把收在树里面的绳索梯子勾了下来，一边抖雪一边利落地往上爬，手抓着绳子，脚撑在树干上，每走一步就拿铁锤子再敲一截树干上的冰层，累得衣服都汗透了也不停，带着对锦瑟的担心，寒山越爬越心急越怕越激动，爬到离地一二十米的地方，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