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

其实真的已经死了很久了。

那次和徐盼盼去城外的时候被袭击了，他记得自己分明受了极重的伤，整个胸口都炸开了一个大洞；那时候应封鹤分明记得自己要咽气了，阿盼每一滴泪水掉在他心口都带着灼热的气息，她的泪水滚烫，烫的他甚至无法安心离去。

他的爱人还那么年轻，他曾经承诺要陪着她变老，他怎么能这么早就离去？

只是再强大的象族也逃离不开生老病死的规律，他最后还是带着不甘的闭眼了。

只是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陷入长久的沉睡之后，不知道为何他又醒了过来。

“是…是阿盼？”

应封鹤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剧烈的疼痛，可他还是执着的问：“她做了什么？她不会伤害了自己来救我吧？！”

“……”绪眠张了张嘴：“你到现在都只关心她。”

“你且说她如何便是！”

绪眠回头看向徐盼盼，她半眼愤恨半是祈求，最终，她认命似的咬着牙，以口型道：“别告诉他…就说我很好，求求你。”

让他安心的走，不要让他再记挂。

“她很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听了这话，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他缓缓滑落在地，忽然噗嗤笑了一声捂着眼睛更咽道：“我怎么就这么死了啊？”

“是人都会死，死亡只是人生必修课中的最后一环，只是有的人走的早有的人走的晚，不过无论快慢，最后我们都会在重点相遇的。”绪眠垂眸，就好像是透过木门板看门内的男孩：“后悔吗？”

“这有什么后悔的？”

他的呼吸越来越轻：“我喜欢她，我答应、答应过，我要照顾好她的，所以不后悔。”

“喂，你还在吗？”但是应封鹤迟疑一会，又试探性的问道：“你会陪着我吗？”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其实我有点怕黑诶，你会笑话我……”

他话音未落，屋内忽然浮起来一朵火焰，带着温暖的色调，让应封鹤的周身都暖和了起来，他盯着火焰：“多谢，谢谢你，我不怕了。”

“我会陪着你的，睡吧”

“你还在吗？”

“在呢，火在我就在。”

“你还在吗？我感觉…我感觉有点冷。”

“那我给你把火弄大点，不会冷的好好睡吧。”

绪眠说完，再也没得到里面的回复。

他走了。

绪眠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只是最后她长出了一口气忍住了眼角的泪水，她回首看着匆匆赶来的应不如，仍是神色平静，与他满眼血色对望。

应不如带呆愣片刻——他自知来晚了。他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根本不敢亲手送自己的侄子离开，可是到最后一刻他反悔了，又赶到了这里，还是错过了。

他捂着脸，缓缓跪倒在地，许久喉间忽然爆发出一声哭嚎。

绪眠转身就走，在快到后门的地方被桑和追上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桑和摁住她的肩膀：“她不至于见也不让一次罢？”

“她就是没资格去见！对，你心里想的都是对的，因为我就是故意让她看见的。”绪眠猛地转过身来，她受了刺激，此时的情绪也越发激动起来，任何人都能看出她即将出于失控的边缘，于是说话也变得更加口不择言起来：“凭什么？凭什么要让死去的人承担一切？难道死去的人还得为她的恐惧、担忧而强行活着！？”

她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即将爆炸的气球，内里灼热的可怕，随时都要将四周的一切全部燃烬！

可是桑和直接抱住了她。

“我知道，你伤心了。”

桑和包容了她全部的恶语相向和口不择言，只是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我没有说你错，我也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评判你做的到底对不对，绪眠，既然做了便做了，你很疼爱那个孩子，我能看出来，你是怕他再吃苦了对不对？”

“其实我看见了，徐盼盼手里还握着一个生魂。”桑和抱着她：“人都是有贪欲的，一而再再而三，长此以往，他们舍不得送他走的，你只是在替他们做他们不敢做的事情。”

“……其实我真的很讨厌这种知道的太晚，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感觉，千年之前我就没能救下他父亲，因为我太弱小了，没有人尊重的我的意见，我甚至连我自己去死的资格都没有。”

绪眠放弃了挣扎，她把自己的的头枕在桑和的颈窝里面，她太虚弱了，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随时要碎了似的：“但是现在，我起码还能够救了他，给他一个自由。”

“象族天生就是热爱自由的种群，放过他们罢。”绪眠扯了扯嘴角：“让他走。”

“好。”

绪眠再见到应不如的时候已经是应封鹤下葬之后的事情了。

他一个人坐在灵堂的一角喝酒，看起来狼狈又邋遢。

应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