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羑赶至海滩，望着渐近的渔船，心里不住地翻腾。

渔船渐靠岸，站立在船头抛锚的人见着陆羑招呼了一声，待船停稳便往她这处行来。

人是越靠越近，陆羑心里反倒安定了下来，见来者一脸难色，扯了抹笑，道，“叔，我受得住，你就直说吧。”

李头觑着陆羑的笑模样，吞吐了半晌，说道，“丫头，咱们这片能出海的船我都交代过了，这都快大半年了，还没信的话，我估摸着是找不着了。这人啊......”李头见陆羑还是那副笑模样，便将剩下的半截话也吐了出来，“人多半是沉到了深海，被鱼给啃净了。”

陆羑来之前是希望着能听到寻着的消息，来之后却又希望人没被寻着，毕竟只要没见着尸体这人就还有生还的可能。

但，现下好了，她也骗不了自己了，这人是真寻不着了。陆羑强忍着心口的抽痛，深吸了口气，将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拿了出来，道，“叔，卡里是当初说好的钱，这大半年辛苦你们了。”

拿过卡，李头心里也不是滋味，知道这丫头是个执拗的，不然也不会见天上这等信。这钱结了便意味着事了了，他多少觉着意外，问道，“丫头，你这是不打算继续找了？”

陆羑点点头，望向海面，心想着自己已经让他等太久了，便回道，“嗯，不找了。”

李头虽然得了准信，但却未有松泛的感觉。他在这行也算是做得比较久的了，见过无数人面对结果时失望、沮丧以及悲恸的情绪，唯独这丫头表现得很是异常。但他能做的到底有限，只简单宽慰了几句便同陆羑作了别。临上船前见这丫头还未离开，仍只望着海面出神，他终是察觉到了什么，恻隐之心一动便转身向陆羑走去，将手中的名片递给她，说道，“丫头，你再试试吧。她如果应了你这单，或许还有一成转机。”说完，便沿着来路上了船，再未回头看陆羑的反应。

陆羑看着手上黑底红字的名片也没想太多，跟着上面的地址找到了离海滩不远的小木屋。木屋很是简陋，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但她还是上前敲开了门。门朝里而开，屋主人没有开灯，借着日光往里看，满眼是从屋顶垂落下的红绸，再往里走倒是见着个案桌，案桌上只有一个香炉，似闻着什么刺鼻的气味，陆羑以手掩鼻，大声问道，“有人吗？”

里间走出个人，回道，“有事？”

这人声音嘶哑，且从头到脚裹着层黑布，陆羑也难以分辨出男女，说道，“听人说，你能殓骨？”

这黑衣人已在桌旁站定，将手上的香线插入香炉中，一边点燃一边回道，“这殓骨的事能做的人可不少，你没必要寻到我这来。”

陆羑叹了口气，没有再闻到那股刺鼻的气味，便放下掩鼻的手，回道，“寻尸人说寻不着了，让我来你这试试最后一成的转机。”

“哦，原来是寻尸，这寻尸可和殓骨不一样。”黑衣人顿在这里，没有再往下说。

见黑衣人没有应下的意思，陆羑补充道，“钱不是问题，无论结果如何，这钱我都会照付的。”

黑衣人轻笑出声，道，“让你来找我的人没有告诉你规矩吗？”

李头将名片给她的时候，确实没有任何交代，陆羑也不知道这黑衣人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规矩，只得问道，“什么规矩？”

黑衣人摇了摇头，这李中也真是会给她找麻烦，不过这可是李中第一次引人到她这来，她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也没别的规矩，就是以物易物而已。”黑衣人端详陆羑片刻，接着道，“我看你这眼睛不错。”

“我的眼睛？”陆羑有些吃惊，确认道，“你是要我用眼睛来换？”这怎么换？

“对，用你的眼睛来换。”黑衣人用指尖不断敲击着香案，嗒嗒声不断刺激着陆羑的神经，她只好闭上眼睛让自己静下心来，脑中闪过仍在海中漂浮的人，回道，“可以。但我得亲眼见着他的尸体才能将我这双眼给你。”

黑衣人又笑出声，道，“行啊。”

听到黑衣人的承诺，陆羑莫名松了口气，心内好似真多了丝希望，又追问道，“你不需要我配合你做什么准备吗？”

黑衣人摇了摇头，回道，“这倒不用。不如趁着我还有时间，给我说说他，如何？”

陆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只是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此前一直忙着寻尸的事，倒是很少跟人提起他。强行回忆了些细节，陆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思绪一下也沉了进去，完全没有顾及对方是刚见一面的陌生人，便将这段时间积攒的话全说了出来。

“他出意外前一天，我有约他见面，想着毕业前总得当面告诉他自己的心意。”说着说着陆羑的语气越来越哀伤，“那天我在约好的地方等他，醒来时人却在医院里。直到现在我也没想起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被送到了医院。我一直有尝试联系他，但他却像人间蒸发一样。再后来，警察找上门来，说我是最后一个联系他的人，说他已经死了，还说凶手为了避免被发现，将他的尸体绑上重物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