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奕寒盯着她看了好久，才伸出手，拉住了苏辞。

他紧紧抿着唇，像一只时刻保持着警惕的小兽。

苏辞眼神柔和下来，“我不走。”

她原本打算在旁边坐着，等洛奕寒睡过去。却见洛奕寒往里面缩了缩身子，露出一半的床位。

“能……陪陪我吗。”少年的声音微低，浸着夜的喑哑。

苏辞愕然地对上他的视线，好半天才道:“好。”

床并不算大，但躺两个人绰绰有余。

苏辞刚盖上被子，手腕就被人拉住。

她一低头，肩边就又多了个脑袋，在她的脖颈边上时不时地蹭蹭。柔软的发梢划过肌肤，有些痒。

洛奕寒的身体很凉，所以两个人一起也不觉得会热。

苏辞只是有些不适应，脸色微红:“阿奕，别乱动，乖一点。”

洛奕寒便不动了。

他只是近乎贪婪地嗅着女孩身上的气味，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暖意。

洛汶对他厌恶，恨不得眼不见为净。后妈自然也是不喜欢他的，把他呼来唤去，像条狗似的使唤着。

最开始的时候，洛奕寒还期盼着或许能因为他的听话，换来一点洛汶的另眼相待。

后来他才明白，他的出生本来就是个错误。

洛汶不喜欢他，无论他多么乖巧，多么优秀，这件事永远都不会变。

——

“阿奕？”苏辞皱着眉唤道。

洛奕寒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想得出神，手上的力气加重，将身旁的人弄得有些痛。

他不知该怎么办，连忙放松了些，无措地看着她。

好在苏辞没有介意，只是依然温声道:“快睡吧，做噩梦也没关系，有我陪着你。”

洛奕寒靠着她的肩头，极轻极轻地应了一声。

要是让何院长和王潇潇等人看见他这幅依赖和信任的模样，定然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苏辞是不一样的。

悲伤是凶猛而短暂的，来的时候如洪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退去。

比如失去在乎的人，工作不顺心，考试不理想，会很难过。但你知道，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但抑郁则是缓慢而持久的，它一点点蚕食人的生命力，身边所有的事情被蒙上灰蒙蒙地一层罩，变得无关紧要。而发自心底高兴的体验，也变得久远而无影踪。

可因为她，洛奕寒又一次感受到可以呼吸，第一次能分辨出周围不同的色彩，第一次感受到春天特有的清风。

那横亘在心头的痛苦骤然清减，过往被抑郁所蒙住的生活，再一次地，重新焕发色彩。

苏辞从来不会让他忘掉过去，只说他生病了。而病，总有治好的那一天。

当人们遭遇黑暗的时候，往往都有两种选择。

最简单的一种就是妥协，毫不费力地坠入黑暗。

另一种则是要十分努力，拼尽全力让自己爬出来。

以前洛奕寒总觉得，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无所谓失去，不如就干脆沉寂下去。等到哪一天，当他真的对整个世界丧失兴趣的时候。

可偏有一束光忽地照进，让他避无可避。

洛奕寒拉着苏辞的手腕，感受着她的脉搏，她的温度。

薄唇微勾，闭上了眼。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一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