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的天气总是格外刺骨，雪白的阳光似乎没有一点儿温度，冰冷刺骨的寒风想着法儿的向狗奴儿幼小的身体里钻，他被冻得面色发紫，手脚到处都是流着脓水的冻疮，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奋力摇着轱辘打水，因为春阳说她要洗脚，自己懒得动，就吩咐他来打水。

狗奴儿实在太小了，常年的饥饿让他比同年人更瘦小一些，可能和外面那些乞丐唯一不同的就是他那双眼睛，明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他叫狗奴儿，这是大夫人给他起的名字，因为大夫人说他是个杂种，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种，说不定就是外面某条野狗的。大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狗奴儿的娘亲就在一旁站着，狗奴儿的娘亲似乎早已听习惯了这些话，脸上甚至连一点儿异色都没有。

“狗奴儿，你好了没有，再不把水给我打过来看我不打死你！”春阳在屋里大声嚷嚷着。狗奴儿赶紧端着半盆水往春阳的屋子里走，刚到门口，却没想到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一下绊倒在地，半盆水一半泼在了地上，一半泼在了自己身上，原本就寒冷的冬天显得更冷了。

春阳看到地上泼的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狗奴儿的脑袋就踢了两脚，大声呵斥道：“你给我把水舔干净，否则我今儿非打死你不可！”

狗奴儿不动，春阳就用她那只裹得小巧玲珑的脚将狗奴儿的脸踩进水污之中，狗奴儿一声不吭的躺在地上，任由春阳的脚狠狠踩在自己脸上，春阳发泄完了，这才拍拍手将狗奴儿赶了出去。春阳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据说从几岁就一直跟着大夫人，所以性格也和大夫人一样，心狠，泼辣，得理不饶人，再加上她有大小姐的病却没有大小姐的命，说起来不过是一个陪嫁丫鬟，所以更兼具贪婪和仗势欺人，府里头的人都说春阳其实早就做了齐老爷的通房丫鬟了，据说还是大夫人默许的，就因为她有一双小巧玲珑的小脚和肥大的屁股，大夫人前些年一直没有生育，所以就想着春阳能给齐家生个一儿半女，也不知道是齐老爷不行还是春阳的屁股就是个摆设，反正这些年也没个动静儿，倒让齐老爷从外面领回来的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占了先机，竟然生了狗奴儿这么一个宝贝。原本狗奴儿也算是齐家的独苗儿，本应该是捧在手里怕跑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心肝儿，可没想到也就在同一年，大夫人竟然奇迹般的怀孕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烧香拜佛神仙显灵了还是怎么回事，总之就是在狗奴儿出生之后半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自此之后，狗奴儿的地位一落千丈，从小少爷变成了狗奴儿。

狗奴儿不敢反抗春阳，一来是春阳本来就是个大人，他打不过她，二来春阳生得一张好嘴，最会生是非，要是稍微怠慢了她，恐怕不到半日，大夫人就能以各种理由折磨他的娘亲，狗奴儿自己受苦可以，但娘亲绝对不能受苦。

狗奴儿从地上爬起来，从厨房拿了两个馒头回去找他的娘亲，娘亲这几日因为受了风寒一直没有下床，家里下人也不主动送饭来吃，除了狗奴儿得空从厨房拿点儿东西吃，狗奴儿的娘亲恐怕就要饿死了。回到房里之后，狗奴儿的娘还在昏睡，狗奴儿将自己偷偷从厨房拿出来的黑炭生了火，等到炭烧红之后，他又将红炭夹出来放在一个铜锅之中，然后轻轻放在他娘亲的脚边。

狗奴儿的动作虽然轻，但还是惊动了他的娘亲，他娘亲慢慢睁开眼，狗奴儿见娘亲醒来，赶紧将揣在怀中还是热的馒头递了过去，又从水壶中到了点儿热水递给他的娘亲，他娘亲看到他浑身污泥，就问他是怎么回事，狗奴儿笑着说道：“在大娘那里吃饭回来不小心摔到融化的雪里了。”

狗奴儿的娘亲微微笑了一下，她虽然病得不清，甚至眼睛已经发花了，但还能隐约看到二字脸上的淤伤，那是一个鞋印，有这么一双小巧的小脚的女人，除了大夫人就只剩下春阳那个丫头了，狗奴儿的娘亲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说道：“是为娘的没本事，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狗奴儿强颜欢笑着说道：“娘亲哪里的话，您赶紧将馒头吃了吧。”

狗奴儿的娘亲哽咽的摸着狗奴儿的脸庞说道：“娘亲恐怕挨不过这个冬天了，我去了之后你该怎么办啊！”

狗奴儿听到这话，也是悲从中来，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是尝尽了人情冷暖，悲欢离合，他握住娘亲的手说道：“娘亲这么年轻，就是染了点儿风寒，几天就好了，前些日子齐天赐不久咳嗽了吗，找了大夫没两天就和齐天宝两个人在院子里堆雪人儿呢，娘亲吃了这个馒头很快也就好了。”

狗奴儿的娘亲用力吞咽着馒头，温热的馒头就像是刀子一样划过她的喉咙，可她还是强忍着不适将整个馒头都吃了下去。狗奴儿看到娘亲将整个馒头都吃了下去，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他这一笑，他娘亲也跟着笑了起来，似乎刚才的阴霾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狗奴儿的娘亲又吩咐狗奴儿将身上的衣服换了去，将脸洗干净，她常说一个人的脸是最重要的，别人第一眼就是看你的脸，所以一定要保持脸上的干干净净，千万不能邋里邋遢，狗奴儿虽然经常脸上都是各种污垢，可他一直都记得娘亲的这句话。狗奴儿正在洗脸的空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