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草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光秃秃的树枝笔直地指向蓝天，没有半点白云，蓝得格外纯粹。

苏缱坐在大树底下，仰头看着被树枝分割成不规则图形的天空，一双眸子映着光，却空洞无物。

她穿着一身病号服，只在外面套上一件羊毛开衫，压根抵抗不了阵阵寒风，早就手脚冰凉，冻到嘴唇都微微发紫。

可，她好像并不觉得冷。

这时，一件带着木质香水味的风衣缓缓披到肩上，苏缱回过神，看着司若朋坐到对面的石椅上，极为迟钝地冲着他露出微笑，“司医生。”

“嗯，今天感觉怎么样？”

“这些天都一样，每晚都会见到她。”

自打来到这家医院后，苏缱几乎每晚都会做梦，醒来时身上总会多出几道莫名其妙的伤痕。

她看过监控录像，甚至有过和“小七”隔着摄像头面对面的机会，“小七”直勾勾的眼神仿佛穿过屏幕，直达她的心底，灵魂都为之震撼。

司若朋说，“小七”一直以为是她害死宋思盈，从而分裂出独立的人格去承受那段痛苦的记忆。

这也是她为什么到现在还记不起那段记忆的主要原因，所以，她必须跟“小七”达成和解，才能彻底接纳那段记忆。

为此，苏缱一直在尝试，积极地配合治疗，一把一把地吃药。

日子久了，每天醒来看见太阳，竟然会觉得厌恶，这种遥遥无期的茫然感，充斥着整个胸腔，却又是空荡荡的。

还记得一开始，她会烦躁，会不停地问司若朋到底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现在……她已经记不起那种迫切想要离开的感觉了。

“你先把现阶段的药吃了，我会再安排一次心理干预，让我再跟小七沟通一下。”

“好。”

见苏缱兴致缺缺，司若朋也不再过问病情，循着她的视线看向天空，“国内就要过年了。”

“是吗？”

苏缱眼里亮起一抹光，转瞬即逝，“在医院呆久了，对时间都没了概念。”

“再待一段时间，我会尽快让你离开。”

“嗯。”苏缱莞尔一笑，“谢谢你，司医生。”

司若朋侧过脸，悄然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问：“你想南总吗？”

苏缱轻笑着承认，“怎么可能不想呢？不过，我现在不是见他的时候。”

她转头看向司若朋，“我没有后悔当初跟着你离开，这些日子证明了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我这个样子怎么能让他看见呢？”

“他并不会在意你是什么样子，他……”

“我在意。”

发病的时候，活脱脱是个女疯子，怎么能让四爷看见呢？这样的我，怎么配站在他身边？会让四爷沦为笑柄的啊！

念及此，苏缱心头泛起细密的疼，不由得轻轻蹙眉，“司医生，我累了，想去休息，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司若朋迟疑片刻，“好，我送你回去。”

……

临滨。

除夕夜终究还是来了。

一早南姑奶奶就来电话要南骁过去大院团圆，却是被他婉拒，南姑奶奶知道他不愿出门，也没有强求他。

挂断电话后，喊来南羡，让他带点年夜饭过去别墅看看弟弟。

于是，南羡在万家灯火通明时，开车从穿越临滨，在别墅外面摁了好几下门铃，等不来南骁开门，差点气得把他家大门拆了。

五分钟后，南骁推开门，别墅里没开灯，衬得他的身形尤为阴沉吓人。

他的嗓音像是被火烧过似的，“没事别来烦我。”

“你以为我乐意放着春晚不看，跑来看你的脸色吗？”南羡举起手里的保温盒，无奈道：“姑奶奶下了命令，我不送过来，今晚就只能睡大街。”

“我不吃。”

“管你吃不吃，反正我得送到。”

说完，南羡想要绕过南骁进门，却是被他扣住肩膀，“我自己拿进去。”

这会靠近，南羡才闻到南骁身上的酒味，不禁皱起眉，凑过去仔细嗅了嗅，“我去，小宝贝，你喝了多少啊？”

“不用你管。”

南羡直接忽略他话里的不耐烦，抬手扣住他的手腕，不料，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南骁推开一大步。

掌心里异样的热度，使得南羡皱紧眉头，“你生病了？”

“没有。”

南羡二话不说，伸手覆上南骁额头，“你都烫成这个样子了，还抵赖什么啊？”

“不用你管，你……”

“我不管你，谁管你？”

南羡拽着南骁往里走，进了客厅，不小心踢到玻璃酒瓶，滚了一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借着微弱的月光，南羡勉强看清地上东倒西歪的酒瓶，顿时来气，“你真是疯了，生病还喝这么多酒，是不是嫌自己命长？”

“我说了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