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入那口不知通往何处的井

沉溺在漫长而驱赶不散的黑暗

爬上来却是一座盘根错结并密郁遮天的森林

暴雨击打在寻觅而来的考古者

百转千回千槌百鍊

徒手挖开腐烂了九百年的泥泞

深埋于此的人啊还是那么美丽

是时候了

黑墨经由白毫笔滴落在他雪净眉间

“神？”他睁开眼。

“不，我想看看你。”

当白小玉攀出一口井后，奔过一座郁林、大雨淋湿了一身，却还执意在暴雨下拚命徒手掘土，他挖着挖着，却发现这一切都是自己写下的诗，当笔尖落罢“我想看看你”这四个字，突然惊醒。

醒来才发现导师就在眼前目露凶光地瞪他，本来趴睡的白小玉连忙坐正，他不但在上课的时候睡着，还做了那么一个栩栩如生的怪梦？好像他真跳进一口深井、奔过一座郁林、真让大雨淋湿、又跪在布满冷雾的诡地埋首挖土……他摊开双手，看了看。

“我想看谁？”白小玉扼腕中，带着可惜。

放学回家后，白小玉对着搁在床头柜的铁匣，无精打采地发呆，想着：生日前夕却被导师训一顿，不吉利。

每年农历八月十五日中秋佳节也是白小玉生日，他却因为导师的冷嘲热讽，不得不摊开国文自修本埋首预习，那一课正是中国四大奇书之首《水浒传》的《林冲夜奔》，白小玉读着读着，顺便浏览“充电站”那一栏：一百零八好汉由三十六颗天罡星与七十二颗地煞星组成。

天罡星第一把交椅是天魁星及时雨宋江，天巧星浪子燕青则是排行天罡三十六星之末。

“等等，为什么？”白小玉思绪停顿了。

象是被触动什么，他忙从书架找出积满灰尘的《水浒传》精装原著，快速翻动书页，指着字里行间喃喃复诵道：“『虽是三十六星之末，却机巧心灵，多见广识，了身达命，都强似那三十五个』……”

这套上中下三册《水浒传》精装原著是父亲留给他的，白小玉忘记自己多小年纪就读过，因此对书中字句是有印象的，随着慢慢懂事，如今才懂得触动其中的疑惑。

奇怪，为什么？燕青强似那三十五个，但却排在天罡三十六星之末？

白小玉难以罢手地将精装原著一页页复习下去，却迷迷糊糊睡着。忽然听见有个声音：“我知道。”咦？白小玉半梦半醒的睁开眼，是谁在说话吗？

白小玉忙抬头，时钟不偏不倚指向凌晨十二点，农历八月十五的第一分钟，也是他生日的第一秒──明明是八月十五日，可不是七月十五普渡好兄弟的时候呀，房间没其他人呀，他吓出一身冷汗。

“我知道。”又一次！

白小玉发现声音是床头柜那盒铁匣发出，吓得紧紧闭上眼睛，希望只是幻觉，岂知多年来又打又摔也弄不开的密封匣子突然就在眼前蹦开，他惊叫一声，整个人连同椅子急速向后滑，贴紧墙壁，却见里头蹦出一片黄圆，落地弹了又弹，竟是愈弹愈立体，变成一颗发着微微亮光的黄球。

铁匣是小时候读过的托儿所紧邻一间石头祠树下挖来的，白小玉还记得石头祠依附在一棵蓊荫大得能遮雨的老树下，被围在栅里受香火的石头约是双手托住大小，坑坑疤疤呈铁黑色，据说落地时发出光亮，被先民敬拜如神，随着文明科普的进步，后来谁都知道其实只是殒石碎块，几乎没人来参拜了。

幼年，白小玉等待妈妈来接自己的空档，总喜欢在祠后那座山丘爬上爬下，某天大雨过后，他拿玩具铲子在老树根乱挖，却挖出一盒无缝铁匣，好奇带回家，当作生平第一个秘密。但是，之后白小玉对那铁匣怎么摔怎么打，就是开不了，一直搁到现在了。

没想到……白小玉用力眨眼，怕这怪异奇景竟是真的，但……更怕它消失不见。

“奇怪，好像缩小版的月亮？”

那颗从铁匣蹦出的黄光圆球冉冉自地板浮起，慢慢飘升到白小玉眼前，虽然没有表情五官，但白小玉能感觉它对自己发出温柔和蔼的微笑。

真的是它在说话：“今天是你十三岁生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你是什么？”

“你觉得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小黄球不等他反应过来，就俏皮地模仿他惯有语调，叹道：“哎呀，难道名次很后面，人生就一点希望也没有吗？总是考最后一名的人，岂不是不用活下去了？”

白小玉惊愕的羞红了脸，这是今天打瞌睡被导师叫起来骂之后，自己一直偷偷想的念头呀。

“你、你怎么……”

“你小时候就读过水浒传，对吧？一百零八条好汉在乱世的炎凉世态下，集结梁山泊聚义，最后被朝廷招安各有各的下场，却有一个人是唯一没写出结局的。”

白小玉想起睡着前留意到的人物，叫道：“燕青！”

是的，水浒传一零八个好汉各个皆有交代结局与去向：如宋江喝毒酒，也骗李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