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后, 顾凭率军进驻龙风镇。
消息报到东洲军的时候,郑旸正在军帐中议事。
帐下,传讯使又道:“顾凭还说了, 等晚些时候,他会亲自前来拜谢少将军。”
拜谢?
郑旸扯了扯唇,淡淡道:“下去吧。”
这个小『插』曲, 并没影响到帐中的众人。
实际上, 东洲军营寨已安, 进攻之势已成,只是关于具体该如何进兵,幕僚们议了又议, 也始终拿不出一个能令郑旸满意的章程。
几个幕僚围在地图前,眉『毛』紧紧地拧着。
一人道:“少将军,南疆王之所以令伏迎镇守吞银谷,便是因此人勇猛非常, 据说他曾一拳击碎过一个人的颅骨。他手下的批士卒, 也是各个甚勇,吞银部的实力确实是不可小觑。”
“我们的人查到,伏迎应是给他所部的人服了秘蛊。蛊能令人气力大增,就算是七八岁的小儿, 也能轻松掰断砖瓦。”
郑旸道:“这蛊可么弱点?”
一人迟疑道:“据说服用的人心肺较之常人会弱一些,也就是容易觉得疲惫。但即便是这样,一般人在他们手下, 也根本撑不到能耗尽他们气力的时候。”
郑旸沉默不语, 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几案。
他忽然道:“带上一日的干粮,然后率军渡水吧。”
这声音很清彻,也很冷静。众人静了一瞬。
他们是老于兵法的人, 自然听懂了郑旸的意思。
一人道:“少将军的意思,是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说实话,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虽然从来是被人视奇略,备受世人推崇,但真要打起仗来,这种一开始便把自己这边给置之死地的,从来就不是行军布阵的首选。毕竟人人知道,留得青山,说不准么时候就翻盘的机会。这种鱼死网破,以死地『逼』出生机的招数,实在是太冒险了。
这胜了固然是好,但是古今战事,多的却是用了这招,但却惨败了的例子啊!
一个幕僚低声道:“少将军,此举太冒险了。”
在郑旸面前,他纵使满心疑虑,但说出口的也就是这么短短一句。
毕竟他也知道,这个时机,是东洲军出战最好的时机。大军初至,士气正盛,趁这个时候以绝境激发出将士们的血勇之气,这般放手一搏,还一举破敌的可能。如果等这股气散了,再想要激发就不容易了,才真是连背水一战的机会没了。
权衡来权衡去,他还真不能劝说郑旸放弃这个计划。
确实找不出比这好的办法了。
众人沉默着,郑旸也不出声催促。
终于,一个跟在郑旸身边很久,在众谋士中也颇受尊敬的人站了出来,他低沉道:“兵行险着,这战场之上,从来就没万无一失的道理。”
这是表示支持郑旸的计划了。
又一个人也站了出来,厉声道:“愿遵少将军命。只要能夺了吞银,某虽死亦不惜!”
众人纷纷抱拳,齐声道:“愿遵少将军命!”
郑旸仍是垂着眸,双素来就很冷静的眼,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
半晌的沉默,一个人轻声问:“将军可要下令?”
只要郑旸下了命令,他们这些人就可以去着手准备了。
但郑旸淡淡道:“再等一等。”
等么?
众人疑『惑』地互交换着视线,是一头雾水。
郑旸却没解释,只道:“你们先下去吧。”
遣散了众将谋臣,他走回自己的帐子。
银白的月『色』下,隐隐可以听见吞银江的波涛声,浪涛无休止地拍着崖岸,拍上去,粉碎,再拍上去,再粉碎。无垠夜幕下,浪涛席卷而过,锵劲如兵戈之声。
郑旸抽出剑,慢慢地擦拭。
这把剑自他少年起,便随着他征战沙场,已经养得极好了,只需要稍加擦拭即可。但他还是擦得很认真。这些年,他已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心思浮动的时候,就擦一擦剑。这来回盘擦的动作,是很能助人静气的。
他要等的人是顾凭。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以东洲军的全力拖住伏迎的吞银部,直拖到他们疲乏力竭,然后破之。
——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但他下意识觉得,顾凭应会想法。
只是这个念头,连他自己感觉些可笑。
下的情势,顾凭就算想助他,多半也就是拿出二千兵马。
但是,就算顾凭愿意出兵,千十八寨的残寇,他也未必会用。
背水一战,除了胜在以死求生的策略,要真想用出它,重要的还是将士的连系。
是一个将军,自信对士兵着完全的掌控,自信令他们进,他们就会进,令他们退,他们就会退,令他们拼死,他们就会拼死——若是没这份掌控,使出这一策就是在自取灭亡。
如果他用了顾凭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