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泼张扬，肆意洒脱，在这死气沉沉、终日厮杀的地狱里，可谓是唯一鲜活且干净的生物了。

莫忘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轻缓道：“我家阿洋当真是长大了，连阿姐的话都敢忤逆了。”

明明是亲昵的语气，可却带着丝丝彻骨的寒意和起伏不定的怒气。

“……阿姐，”越洋道：“阿姐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忤逆的你的意思。”

莫忘昔眼睛微眯，语气陡然凌厉：“那你回来做什么，想要阿姐的命？！”

“阿姐！”越洋铿锵跪地，诚挚而坚定道：“阿姐，我要留下来，陪你。”

“陪我？”莫忘昔轻笑一声，挑眉讥讽道：“陪我送死？”

“阿姐……”越洋看着她道：“我的命是阿姐救的，阿姐养我育我，护我宠我，阿姐在哪，阿洋便在哪。我绝不离开阿姐，无论生死。”

莫忘昔看着他不语，少年固执坚定的目光丝毫不退缩，就那样坦荡地与她对视着。

良久，她似是累极了，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少年面前跪下，顺势靠在了他宽厚温暖的怀里。

“阿洋，你很聪明，阿姐也很累，想必骗你你也不会信，阿姐也不想再骗你了。”

莫忘昔的声音很疲惫，缓缓道：“阿娘走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如今武林群雄就要攻来了，我不想你有事。听阿姐的话，走吧。”

“……阿姐，”越洋眼睛湿润，抬手轻轻抱住了她，“阿姐，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你知道的，阿姐走不了了。”莫忘昔疲惫一笑，似是欣慰般道：“你很聪明，出去后不会吃亏，阿姐很放心。”

她似是向往又似是惆怅般道：“人间有日月星辰，还有四季繁花，一定很美。”

“有些遗憾，”她轻叹一声，笑道：“没能再出去看看太阳……再也没机会了。”

莫忘昔嘴角流出了黑色的血丝，眼皮低垂，似是呢喃般，有气无力：“……阿洋，阿姐困了，答应阿姐，阿姐睡着了后，你就离开吧…回阳间，那里才是你的家。”

“阿姐。”越洋的声音沙哑，颤抖的声音连哭腔都压不住了。

莫忘昔细密卷长的睫毛微微阖下，气如游丝，感觉自己好冷，又好疼，全身被火灼烧般的疼。

意识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像回到了刚来无间地狱那会，被锁在铁笼子里与其他同伴相互厮杀的日子。

他们咬她，打她，像撕食物般吞吃她的血肉，她好疼，颤抖着伸手向站在笼子外面的阿娘求救。

可阿娘却告诉她，想要活下来就要打败他们。

那种永无止境的厮杀，让人厌恶又恐慌，绝望又麻木。

她浅浅一笑，地狱太冷了，是时候解脱了，这结局也挺好。

“阿姐……别睡好不好？”少年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对不起…阿洋，我…累了……”莫忘昔的声音很轻很轻，恍如一阵微风便能吹散。

越洋听着心疼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他抱紧她冰冷的身体，他哽咽了好久才艰难道：“阿姐……你睡吧。”

“等阿姐醒了，我就带你回阳间。”越洋哭着笑道：“我们去看山间溪水，我们去体会四季繁华，阿姐喜欢看雪，我带你去雪山看好不好？哪里的雪最漂亮了……我还要给阿姐买好多好吃的，阿姐……”

莫忘昔意识迷糊混沌，没听清少年在讲什么。

她只觉得自己很冷，很疼，感觉五脏六腑正在被剧毒一点点地扭曲、绞碎，然后化解成脏污的血水。

她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痉挛，衣服被冷汗浸湿，嘴里流了好多血，浸染了少年的胸口。

她意识不清地呢喃道：“…疼…好疼……”

越洋抱紧了怀里冰凉湿冷的身体，那双清朗如明月的眸子热泪滚滚，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般温柔道：“阿姐不怕，阿洋抱着你，不疼了。阿姐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睡吧，我守着你。”

怀里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痉挛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了下来，连呼吸都凝固了一般。

越洋的心在这安静的空气里不断地下坠，似乎失去了什么，心被洗劫一空，却又觉得堵得慌闷，让他眼角泛酸。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喉咙滚动好久，终于努力挤出一抹笑。

他道：“等阿姐睡醒了，我们就……”他不禁哭出了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们就…到阳间了，阿姐……再也不用杀人了。”

“阿姐！”他咬紧牙齿，把头埋在她脖颈里，贪婪地感受着她还未完全散去的余温，抱着她的手紧了又紧，情绪隐忍到极致时，肩膀微微颤抖。

良久，又或许没多久，奔溃的情绪终于压抑不住，决堤爆破，越洋闷声嘶吼道：“阿姐！！”

“阿姐！阿姐……阿姐！”他紧紧抱着她，不停地喊着，如困兽般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句：“阿姐！！”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回阳间的，你得醒来啊……”

他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