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悲愤交加，沈长乐再也控制不住，顿时呕出一口血。

血是乌黑的，转眼染了沈长乐的衣衫。

她用力咳嗽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她怎么吐血了？”

“你们看啊这血是黑的！”

“怕不是个肺痨鬼吧。”

“真是晦气东西，扫兴扫兴。”

“快走吧，要真是肺痨，回头你我都染上了！”

身边的人一哄而散，躲她如躲鬼怪。

酒精的作用下，沈长乐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火灼烧。

她意识不清，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父亲。

父亲用长着胡渣的下巴轻蹭她的面颊…

父亲抱她上马、带她在马场中飞驰……

父亲教她识别各种各样的兵器……

父亲说：我们沈家的女儿，长大后也定然能

做英雄！

一幕一幕，花了她的眼。

她踉踉跄跄地跑出酒楼，在大街上放声大哭。

父亲将自己的满腔热血洒在了抗击外敌的战场上，却为何不能善终！

这个世间，难道就是这般的黑白不分吗？

她跌跌撞撞地来到昭狱。

沈父的尸体已经被抬走，她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女囚的狱中，她看着那个坐在牢中披头散发、状似疯癫的女人，原本已经干涸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娘……”

牢中人听到动静，忽地抬起头。

深陷的眼窝中是一双发红的眼。

“你还来干什么！”

沈母扑到牢门前，声嘶力竭地大吼：“你爹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嫁进侯府，怎不求侯爷为将军府说情！”

“我没有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女儿！”

“你滚！不要再出现在这里！”

面对母亲的质问，沈长乐无法回答。

她泪流满面，无助地摇头。

“对不起，娘，女儿没用……”

“滚啊！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再也不敢面对她的母亲，扭头奔出牢房。

身后，沈母滑坐在牢中。

看着沈长乐的背影，流下两行清泪。

当晚，就传出了沈母于牢中自尽的消息。

沈长乐得知这件事时，已经麻木。

萧亦寒站在她身后。

她空洞地眼神落在他的身上，许久后，凄然一笑。

“臣妾不求侯爷可以救沈家于水火了。”

“臣妾只希望可以在行刑前…见舍妹一面。”

萧亦寒双手紧握，好半天后，轻声说了句：“

好……”

死刑犯最后一夜看管十分严格，但经过萧亦寒的走动，还是让沈长乐见到了她的妹妹。

她拎着食盒走入牢房时，沈安宁的眼眶立刻就红了。

她将饭菜一样一样地端上桌，沈安宁扑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女孩仿佛不知明日就是自己的死期，捧着沈长乐的手哽咽着问：

“姐姐…你好瘦，你什么时候这么瘦了。”

沈长乐长久地看着她，忽地温柔笑起，抬手摸摸她的脸。

“你也瘦了……”

沈安宁终于克制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姐姐，没事，安宁不怕……”

“砍头很快的，一下就过去了……”

“路上还有爹娘等我，你不用寄挂我们。”

“以后，沈家只有你了……你一定

要带着我们的那份，好好地活下去…”

沈长乐垂下眸子不让沈安宁看到她眼中的泪。

袖中的手紧紧握拳。

她只有半年可活了。

可安宁还小，安宁还有未来……

沈安宁擦干眼泪，强笑着端起碗。

“好久没有吃过姐姐做的饭了，让我尝尝姐姐的手艺，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好！”

小时候，沈父忙于出征，而母亲总会相伴左右。

沈长乐一手将沈安宁带大。

两姐妹挤在厨房中倒腾午饭的日子，是她们最开心的时候。

记忆中，小小的沈安宁捧起饭碗，笑着说：

“姐姐做的饭真好吃！”

夜深了。

侯府的下人将悲伤过度昏过去的沈长乐背出昭狱，放入等候已久的马车中。

月色下，马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