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九华山的后山下，只有知秋在车外等着他。

不过几丈开外的地方，立着许多侍女与女道士，步蘅就在其中。

经过几天的休养，知秋身上的伤已恢复大半，可是一见到李瑈还是隐隐作痛。

李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先将一直披在自己身上的薄锦斗篷穿好。

知秋便等着他将衣服穿好，然后才说：“李珝的玄机剑法还没有练成，我也不可能以一敌十，在黄海时那些人完全可以杀了我，可是他们最后不战而退，我想这是你的意思。所以在山上时，我才会又一次相信你，将剑递到你手里…

…”

“可我却又一次辜负了你的信任……”

“所以你不能怪我！”知秋突然有些激动，不像大仇大恨，只似斤斤计较，“若不是从一开始，你就存了杀我隐瞒真相的心，若是你能坦诚以对，事情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我知道！”李瑈被他恍若内疚的态度吓住了，“我的罪孽不可能因为我是‘无意’的，或者我‘后悔’了就能一了百了！这都是我的错！”

知秋似乎被这句话安抚住了，却又似是更内疚了。他冷峻的眉目间有悲凉而又惋惜的光芒静静流淌，凝视李瑈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说，

转身离去。

李瑈眼望着他走到那群侍女和女道士身边，略一顿住，众人便都跟着他一起离去。

李瑈睁大了眼睛，只见众女子飘飘然的衣袂间，唯有一袭青衣动也不动，最终便只剩下她悄然独自……

“步蘅……”他这声呼唤仿佛已等了一世那样久，小心得像是怕惊扰到一个易碎的梦。

可是步蘅竟似是听到了，衣袂轻轻一动，向他走来了！

泪水一下子涌到李瑈的眼睛里，再没有一丝犹豫，他步伐坚决地向她走去。越走越近，反倒越走越快……

终于走到了彼此面前，李瑈胸口发着胀，涌动

着无数话语，可是一旦凝视住她苍白而消瘦脸庞，却又心疼地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再问我那个问题——如果只有一粒解药，你和知秋我会救谁？那么……我会救你。”步蘅凄然地笑着道，“如果我们一起死了，来到爹爹面前，他一定会原谅我们。”

“我愿意……”

“但不要是这个时候！”步蘅咬牙切齿地道，“有些伤痕，人活着时是看不出来，死了才会浮现出来。我爹背上有一个掌印，招术和我是一样的，所以我一看便知……”

“是李珝！”李瑈心里燃起一团烈火，火苗一下就蹿到

他嗓子里，“他正在练和你一样的功夫……”

“现在知道了又能怎样？”步蘅满目冷寂地道，“我们叶家已经将我的杀父仇人扶持到高位之上，我怎能任由他如此愚弄我们！”

李瑈想到在天牢时，李珝对他说的那番话——用整个叶氏要挟步蘅！

她不得不用另一种手段报仇，而他又有什么能力救步蘅于水火呢！

李瑈想来想去，唯觉绝望——事情怎么能变成这样？

可是，事情已经成了这样！

风拖着天上的云，一片接一片从太阳面前走过，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天地阴了又晴，晴了又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