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如水静谧，烛芯顶着火舌微微跳跃，窗外月光皎洁，映得雪地白亮。

纪月茯慵懒地倚在迎枕上，葱根似的手指挑着书页，澹云在一旁守着。

纪月茯的心思却不在书上头，每一个人都劝她嫁给明骁，澹云，春昼，李氏一个个都在问她为何不嫁，为何呢？以前，她觉得自己很清楚，因为不爱，没有爱的婚姻，就会像前世一样，自己受尽委屈。

可现在不一样，明骁不是王岩，她嫁过去不会…受苦。

人生该知足，要活得通透，情情爱爱只是话本子里头的。

炭盆里火星子偶有炸开，不吵人的噼里啪啦声，纪月茯听得清清楚楚。

澹云见茶凉了，又给纪月茯续茶。

“澹云，没有情分的人可以做夫妻吗？”

纪月茯端起茶，啜饮，眼里有丝不易察觉的悲凉，“我想大多都是这样吧。”

澹云不知道纪月茯为何这样问，她思索了会儿，道：“姑娘说的都是实在话，可奴婢觉得两人若不是两情相悦，到头来都可怜得很。”

“都很可怜？”

“是的，都很可怜。”

烛火在澹云面上晕开一层暖意，她眉眼模糊，普通的五官有了朦胧的美感。

“怎个可怜法儿？”

“奴婢没法说清楚，应当是都失去了某些自由，比如女子…”

澹云歪着头想了许久，还是没想清，无奈道：“姑娘别折腾奴婢了，您还是早早歇息为好。”

纪月茯微笑着应了，窗外月亮大如圆盘。

第二天一早，绣段亲自请纪月茯去趟正院，说是明夫人来了，大约为了商定成婚的日子。

纪月茯无精打采，任由澹云挑了衣裳首饰给她穿戴好，“姑娘，这只金步摇如何？您平日里极喜欢，奴婢也觉得衬得您气色好。”

纪月茯摆摆手，“不，拿只最素净的碧玉簪子戴上，步摇太过招摇。”

澹云应了纪月茯的意思，片刻后纪月茯带着春昼，澹云二人去往正院。

正院中堂门口，两盆迎客松苍翠欲滴，挑帘入内，上首坐着位粉面含春的妇人，正和左侧的妇人聊得欢快。

纪月茯上前先给李氏请安，后乖巧地向明夫人行礼。

明夫人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穿身鹅黄色云纹交领长袄，下罩月白袄裙，面若桃花，眉目秾丽，偏穿戴素净，头上只簪了一只碧玉簪子，压下了半边风情，举止颇为得体，显出一股子端庄。

“茯儿伤好些了吗？瞧着清瘦了不少。”

“多谢夫人关照，茯儿身体已无大碍，只是伤了根本，得多养几日。”

纪月茯温和的说着话，从容淡定，其实她身体很好，不过是想借着身子弱的理由多拖几天。

明夫人点点头，“我瞧着茯儿性子不似以前急了，到底是长大了，你还得多读书，别金玉其外，草絮其中。”

纪月茯柔顺的称是。

“对了，你今儿簪子没选好，得艳丽些才配得上你这模样，女儿家的要会收拾自己，才可以抓住夫君的心。”

纪月茯听了这话心里不舒坦，自己瞧着一身挺好的，再说为什么穿衣打扮的目的是抓住夫君的心。

纪月茯没出声，气氛一时有些难堪。

李氏坐在上首，倒觉得这话没什么，男人都是一个样，女人要学会**，不过，茯儿脸皮浅，怕是听不太懂。

“好了，鸾玉，别打趣茯儿了，女儿家脸皮浅。”

明夫人不再说什么，李氏让纪月茯去碧纱橱里歇着，两人又说笑起来。

绣段连忙添了一个炭盆，“姑娘好生歇着，夫人知道您怕冷，奴婢又命人添了一个，等下上些茶水，姑娘在这随意。”

纪月茯连声道谢，绣段是李氏心腹，做事周全。

纪月茯凑到碧纱橱边上，中堂里的说话声听得很清楚，儿女婚事纪月茯自然得回避，尽管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芳茹，我今看着茯儿已无大碍，昨日我家阿骁还催促我，早点定下日子，你看正月二十如何。”

明夫人赵鸾玉小啜几口，“生意那时也正好开张。”

“你觉得怎么样？”赵氏也是当家做主的人，考虑得很周全，“女大当嫁，想必府中几位庶出的姑娘还要说亲，所以，成婚宜早不宜迟。”

李氏面露难色，自己答应了茯儿推迟多几日，眼下离年关还有半月，府中事情多，这一忙怕是都没有时间细细准备。

赵氏察觉到了李氏的犹豫，继续劝道：“芳茹不为儿子多考虑几分？度过生意上的暂时困难，让阿禹无后顾之忧。”

说到嫡子，李氏心里的秤缓缓偏差，女儿迟早是要嫁的，儿子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她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赵氏笑了，谁也没看到她眼底的算计，“芳茹，给这几间铺子的账目，你仔细瞧瞧，是否合你心意。”

李氏没料到赵栾玉如此大方的拿出，有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