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有降罪?”
“只说了让太师大人在府中自省,无赦令不得重回朝堂。”
看似偏袒,可眼下宁怀瑾这个第一奸臣,手里的权力悉数被夺。
耽搁得越久,对他便越不利。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钟离璟若是拖他个三五年才让他复出,那么从前那些三五不时地在他面前刷存在的门客幕僚下属,早就跑得没影了。
不过,人没事就好。
楚长歌还是微微放心了几分,“改日你陪我进宫一趟。”
既然,他是为了她的事才连累到自己,那她助他重归朝堂,便是理所当然之事。
楚长歌极力忽视心底复杂到让她亦看不懂的情愫,将这一切,归咎为她的重情重义。
“小姐,奴婢觉得,太师大人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红笺深知自己没立场与楚长歌讨论这个,但思索良多,她还是说道。
“虽然宁怀瑾是比我有人格魅力,可你好歹别那么直接地倒戈,给我留点面子,红笺筒子?”
红笺从前问过楚长歌什么是筒子,但自家小姐解释,筒子就是好人的意思。
红笺便没再问了。
此刻她闻言不禁急得跺脚,“小姐,奴婢是认真的。”
“噢。”楚长歌摸
了摸下巴,感慨红笺这丫头还是涉世未深,才会被顶着一张儒雅脸的宁怀瑾给糊弄得团团转。
三王府。
三王爷钟离墨,是大秦王朝一个最特殊的存在。
身染桃花痨,终日足不出户,却颇得帝王看重,每日里各类最顶尖的补药流水一般地送进王府。
帝王甚至有心封钟离墨为离王,只因朝野反对,宁怀瑾一党更是极力阻止,博弈之中钟离璟失了策,才被搁置下来。
宁怀瑾所料不错,纵使帝王对钟离墨好,是因为他曾在钟离璟被困在冷宫里时多次暗中帮助。
但钟离璟重用他,未必没有要培植自己势力的用意。
钟离墨体弱多病,终年卧病不起,甚至不可能有后嗣,这样的人不会有私心。
他若得了高位,且无自保之力,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抱紧皇上这棵大树。
天子的权御之道,正在于此。
“咳咳——阿静,去、去取些水来。”王府主屋,靠在白玉榻上翻阅书卷的男子,穿着玄色蟒纹长袍,姿容俊美,脸色泛着潮红。
明明有着宛若天人的容貌,却因终年的痨症而体虚至极。
脸上的潮红,亦是因终年咳喘所导致。
一杯冰糖枇杷露,从斜右侧递到了他
面前。
钟离墨喝了几口,拿帕子擦拭了下嘴角,掩面咳了几声,才停止下来。
那帕子上,已经染了血迹。
“我不是说,清水么?这副身子骨,何必让我活……”
钟离墨轻嘲的声音透着凉薄与哀婉,转头,微微诧异。
“宁太师,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本王这冷肃门第?这位……是太师夫人?”
楚长歌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有求死之心,又并不看重天潢贵胄的身份。
可唯独宁怀瑾到来时,他的自称又从“我”变换成了“本王”。
他不待见宁怀瑾。
楚长歌很无语,这厮到底是开罪了多少人,才惹得钟离璟、钟离墨、钟离珏和钟离毓兄弟,哦吼,基本钟离家族皇室的嫡系都不怎么看好他。
也就钟离淳还无脑粉他吧,可偏偏现在钟离淳被废黜了公主之位。
“听闻三王爷身体欠安,下官心中担忧,特带了内子前来,为三王爷诊病。”
便是三岁的小孩子,也能察觉到他的话里没什么真诚。
向来没什么交情的两人,又谈何担忧呢?
“俊杰侄儿的病,是太师夫人所治好,本王知道,但医者医病不医心,太师夫人……不必了。”
讳疾忌医,大概就是钟离
墨现在的状态。
“你干嘛?食君之禄,还不忠君之事啊?当蛀虫,可不是个好习惯。”
楚长歌看着如冰块一般的钟离墨,一双秀眉微蹙着。
出口的话,却是把人往尘埃里踩。
“你不必拿话激我,本王不是温子承,不吃这一套。”
温子承,那一日在未央宫与她比箭的温小侯爷。
楚长歌扬唇一笑,不怕你不识相,就怕你不说话。
她柔柔腻腻地一笑,侍女端来一份药膳,熬了好几个时辰的羊髓白蜜汤。
“太师府楚门厨房出品,必属精品,王爷尝尝?”
钟离墨侧眸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是狐疑的暗色。
可当红笺亲自端了红漆托盘上前,绿澜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时。
他鼻尖轻动,随即星眸一寒,劈手将那调羹扫落在地,绿澜向来稳重,却仍被他身上磅礴的气势给激得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