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颁布的旨意，如野火般，燃遍了明国上下。

无数灾民、谪臣，就像久病之人看见治愈的希望一般。无论大街小巷还是阡陌乡间，凡所闻者，无不直呼景帝万岁。

有如此有志之君，明国何尝不兴？

道乡书院，陈润土副书院长的死，本来是要加速郑渊计划的进行。

郑渊想要干什么？既然朝堂无所作为，那他来作为。景帝不行，那他就推一个新皇出来。谋逆犯上，以武犯禁这些罪名他都可以背，但是明国必须要兴，这是一个江湖读书人的家国情怀。

只是，景帝突然的出手，使他的谋划，不得不停了下来。

百姓在吃饱穿暖之时，谁会有事没事去说皇帝的好。相反，当灾民们受冻挨饿、等死之时，给他们一口饭吃，救他们命的，那就是大大的恩人。他们不会记得，他们曾经的惨状，也是景帝无为所致。

先不论这些政令实施的情况。能让百姓拍手叫好，那景帝现在，就已然是民心所向了。

那他郑渊怎么反？以何等名义扯起换帝的大旗？他又为何要破坏明国的复兴？

大局之下，陈润土再怎么莫名其妙的自爆，那他也是在高层面前承认了毁灭书院的布局。京城之中，钱景德再怎么愚蠢到当面刺杀景帝，那他也是当着百官的面，要阻拦明国的这次复兴。在世人面前，他们就是罪人。

明国复兴的大势之下，两位老友的猝死，又有谁会在意呢？

郑渊一声长叹，将书院的报复计划，全都按了下来。他这一次，也是向景帝妥协了。

无论最后陈润土想要做些什么，但他为道乡书院做过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在世人面前，钱景德是意图谋反，可如若没有钱景德于天山一役的大功一件，明国早就亡国了！

世上只闻新人笑，哪里见得到旧人哭。

......

“郑渊啊，我看过了，沧州的风水很是不错，地形也很有利，我们书院就建这吧。”

“哼，不是我说你，书院的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别的不说，钱呢？”

“嘿嘿，这不是有志者，事竟成吗？”

“要不到时候，去拉郑裕入股，他拎起来倒两下，钱就掉一地了。”

“不太好吧，这不坑人家钱吗？”

“润土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轴了一点。欸，先不说别的，到时候我们书院，起什么名字好啊？”

“烟雨落沧州，环山染翠，云雾如幻似梦又好像仙境，不如以‘道乡’为名？”

“哈哈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道不在盛京，你的大道在这田野乡间。哈哈哈，还自诩什么得道高人，我看你就是一田间老农...”

“唉唉，你懂什么啊，没人种田，你吃什么啊？”

“...”

不同于郑渊读书人的那般浪漫主义，家国情怀。陈润土更加关心的是人能不能吃饱饭，生活质量能不能有所保障。所以，他们创办的书院，从来都不只是一个著书立论，独善其身的地方。圣贤的道理要学，经世济民的方法也要教。

陈润土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郑渊的眼前。

斯人已逝，从此便是天人永隔。

“润土，来世啊，我们还一起办书院...”

......

一蓑烟雨任平生，这便是陈润土衣冠冢的全部了。

“你可倒好，一早就看上这块风水宝地了。罢了罢了，你就自己先住着吧...”陈润土的葬礼还在继续，缟素，白了半个书院。

参加葬礼的，不仅仅是书院的学生，陈润土的弟子，连书院山脚下的农民，都来了不少，送这位陈先生最后一道。

他们这些不识字的，对山上这些读书先生，心里都是敬畏的。别的不说，自家孩子在学堂里不仅能吃饱饭，就算念书实在念不好，回来种地种的都是一顶一的棒。

陈润土，作为一个读书人，却以田间老农的智慧教给学生一个最质朴的道理，“吃饱了饭，才能用心做学问。”

那日，泄露出书院危局的黑衣小姑娘。今日也难得没穿黑衣，换了一身素衣，小姑娘的眼底，是骗不了人的悲伤。

......

陈润土暴起赴死之时，留下的疑点实在太多。就算书院高层，或者说韩老夫子自己，也只能是有所猜测，却毫无半点证据可言。

老友在最后的最后，没有说别的话，甚至连分别的话都没说。只是留下了一道神念，“韩渊，替我照顾好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涉及的秘密实在太多，甚至连陈润土这么一个质朴之人为何要背叛书院的秘密。韩老夫子不得不请高夜阑，同自己一起探查一番。

不查看不要紧，一查，疑虑更多了。

黑衣小女孩，是陈润土亲自送进书院的。可小女孩九岁以前的记忆是缺失的，她的记忆，只有这两年在书院的生活。小女孩为什么不太愿意讲话，这也是一个原因，她甚至都不太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