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确知晓两人的差距之后，郑钱的好胜心，也不再作祟了。一直被虐，那不神经病吗？郑钱的这一点，十分被他的师父不齿，寻思当时收徒弟收错了？不是迎难而上，而是知难而退。只肯下能赢的棋，可不输棋怎么能赢棋？

然而，每每师父苦口婆心地教育郑钱之时，郑钱就一脸纯真地，把压在师父心上一辈子的包袱给抖了出来。“师父，那您和黄龙士不也下了一辈子棋了，倒没见您赢过呀。”徐星有多么一个淳朴的中年人，差点爆出一句粗口，“滚球！”。

“那个，那个老前辈啊，您看我们今日，就到这吧？”郑钱尴尬地咳了咳，不敢看向一脸失望的王亦秋。

“第一，我不叫‘那个老前辈’。第二，你忍心让这么可爱的孩子哭吗？”高夜阑向王亦秋眨了眨眼睛。人小鬼大的王亦秋立马领会了意思，眼里立马起了一层水雾，嘴上也哼哼唧唧的，“那个，那个大官人，你再下一盘吗，好不好吗？”

皮球顺利的踢到了我们郑大官人的脚下，郑大官人此生有几大见不得的事情，其一就是童稚哭泣。因为每每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就想起了自己被迫学棋，哭声不断的童年。就因为死老头子徐星有的一句，“我观此子在棋道上天赋异禀，是一块难得的璞玉。”从此他那老子便把他放心的交给了这位友人，全然不管满地打滚的郑钱。

如若放到今日，我们的郑大官人必定跳上桌台，大喝一声“去你大爷的璞玉，老子就是那顽石，你能拿我怎滴！”反正这些年，我们的郑大官人差点没把徐星有气的半死。你不是要我多下棋吗，行啊，我不仅一直下，和不同的人下，还一直赢呢。哎，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无敌是多么多么空虚...

郑钱犹豫了片刻，想到哭泣的小孩子比输棋更加麻烦，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的应了下来，语气颇为悲壮道“那小子就再求老先生指点一局了”，“喏，五文钱拿去。”棋盘另一侧的高夜阑随意的接过五文大钱，心里却暗道：“哼，有的是办法让你答应。”

“小子，也算是看你有缘，送你一场造化，还这般不情不愿。”

“以我心观彼心，以彼身入我局。师兄，你可要看仔细了！”

高夜阑难得正襟危坐，而郑钱踟蹰之际，一道天地之音，突然在雅间响起“秋，起手吧！”宛如一记棒喝，把发呆中的郑钱敲入了棋局。我们的郑大官人甚至还没意识到，这天地之音叫的根本不是他的名字。他只是觉得，他该起手了，他在这一瞬是那样静心静气，本心通达。

声音响起，而棋盘另一侧的高夜阑脸色却是一阵苍白，喉咙口也是一阵腥甜。老高心里不禁骂娘“凭什么好处别人拿，天道威压我来扛。”手却一刻不敢停下，白子随着黑子的脚步，在棋盘上下翻飞。高夜阑甚至没有再去看棋盘，眼睛死死盯着亦秋，好在亦秋认真看着对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老高略微松了一口气。

郑钱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通畅的感觉，真的是落子如飞。虽然自己也很是纳闷，为什么每一步棋要这样下，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每一步都是好棋。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一盒黑子，一块棋盘，与他。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棋到底是不是他下的，但是虚空中不断落下的白子，使他不得不随之放下一步黑棋，他渐渐的失去意识了。

另一侧的高夜阑更不好受，属于遭罪的那一个了。他的浑身上下已然是汗如雨下，五脏六肺都好像有一团火在烧，火辣辣的痛。但天道给的机会着实是不多，大师兄这一世已然是九死一生，倘若那个一都无法出现在亦秋眼前，他又如何如何抓住这生的机会。他羡慕大师兄曾经的风光无限，也敬佩大师兄霸气的独断万古，更感激大师兄对自己的爱护，最希望的还是大师兄能够在这一世牵起他心爱之人的手。天上棋门苦，最苦是黑衣。

唯独王亦秋，他一直认真地看着二人每一步的落子。

有些不属于小亦秋的东西，在天道的刺激下，觉醒了。

“小师弟，你们为了我一个罪人，何必拼尽了力气。”小亦秋蓦地开口了，全身上下烧的已然是迷迷糊糊的高夜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身体本能的应激而醒，“师兄，废话少说，快入这一世生，来啊，快啊！”

“你这个混蛋还在想啥呢？快啊！”

“来啊！师兄！”

“快啊！”

“快....”

一声叹息蓦然的响起。雅间之内，那玄而又玄的天地之力，烟消云散。

郑钱一脸满足的向后倒去，舒舒服服的睡倒在榻上。而高夜阑强忍着浑身的疼痛，一个踉跄扑倒在小亦秋脚边，双手紧紧握住了小亦秋的手腕，眼神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盯着小亦秋，连连试探“大师兄，大师兄...”

“高爷爷，你弄疼我了。”童稚之声响起。

高夜阑却像是如遭雷劈，嘴里喃喃：“为什么，为什么？”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下...

老高无力的扑倒在地，不顾身上的疼痛，以头抢地，“师祖在上，弟子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