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从宫中回府，石凡略有困倦，他这人平时睡眠质量还不错，但这一次还是感受到来自贾南风的强大压力，整个下半夜即便无事也不能入眠。

贾南风醉心于权势，掌控群臣的手段五花八门，这一次对石凡的试探，可以说毫无端倪而且无章可循。石凡明白在权力的争斗中，无论再努力都没有永恒的信任，庙堂之上没有绝对的安全，甚至于盟友与敌人也未必不能转换。

他进一步明确了自己的方向，顶着北军将军的头衔，手握洛京戍卫的禁军，父亲石崇又拥重兵坐阵襄阳，家族的安危暂时不用太担心。而贾南风是否可以平稳的执政，其他王爷或贵臣是否还有想法，这一切都要走一步看一步。他赞同父亲石崇的观点，无论何时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屹立不倒是一种能耐。

赶回金谷园的时候，老管家神色凄凉的看着他，贴近耳朵说：“家主回来了，很生气！”

石崇回来了？石凡很意外，这是他离开洛京南下后第一次回家。至于为什么生气，石凡也搞不清楚，待跟随老管家找到石崇，他瞬间便明白了。

谷物已收割完毕，放在谷场上晾晒，没两天便可以运往河西。石崇看着漫山遍野的光秃秃，他辛勤耕耘的金谷美景，竟没有看到最后一眼。此处为何叫金谷园，石崇为何偏爱此名，全赖深秋里仍旧灿烂的金黄。

石凡心知闯祸了，假装没看到父亲的愤怒，顾左右而言他，问道：“父亲此行，不是只为看谷物吧？”

石崇恼怒的瞪他一眼，并不言语。

“父亲是关心叔父的安危？”

潘岳家中被封，石崇是路上刚知道的，并非为此。

“那父亲一定是想念母亲了。”

石崇总算答话，“你说的也是，我在襄阳东南郊汉水旁建了一处庵

堂，你倒是可以劝她迁移此处。不过我这次来并非为此，你的堂兄有状况。”

冯翊太守欧阳建，字坚石，他出什么事情了？

“匈奴人郝散自谷远造反，目前已攻入冯翊郡。你堂兄力主剿灭，却未得督雍州军事的河间王支持，目前无兵无将，方令人写信向我求援。”

石凡听糊涂了，冯翊郡属雍州，首先归雍州刺史解系管辖，然后是河间王在长安督重兵，剿匪是他们理所应当的职责，怎么不支持？堂兄若是没有兵马，应该火速向朝廷求援，再不济也应该告诉他石凡，何苦大老远派人送信去荆州，一来一回个把月没了，战机稍纵即逝，到时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石崇道：“你堂兄性格豪爽，当世难得的耿直英才，他曾因事得罪河间王。这一次的匈奴叛乱，恐怕河间王想借刀杀人，你堂兄形势危矣！但他不能向朝廷求援，也不能找你帮忙。”

“这是为何？”

“河间王猜到他会越级汇报，或者用自己关系联系朝廷，恐怕早已想好对策，你堂兄如此做等于引火烧身，还是逃不出河间王的魔爪。因此他才一边勉力支持，一边让我来救援。”

石凡疑问道：“父亲是镇东将军、荆州刺史，管辖的范围并不包含冯翊郡，如此做恐会遭朝廷非议。”

石崇胸有成竹，说道：“我已向朝廷请旨，就说是舍妹寿诞，请求去冯翊祝贺。”

石崇的妹妹，也就是石凡的姑姑，便是冯翊太守欧阳建的母亲，一直跟着儿子在冯翊郡安家。石崇的要求合乎情理，只是不能带太多人，否则会落人口实。这次路过洛京，虽然不会入城，还是想回自家的金谷园看看，不料恰好看到谷物被收割，石崇一时生气，这才有了前面一段。

石凡获知父亲来意，说道：“父

亲带人多了不可，带人少了又不足以成事。不如这样，我也从金谷园出发，让王卓、卫玠、卢志、崔基等人宣称去祝寿，他们都与堂兄在金谷园结识，作为朋友为对方母亲祝寿理所应当，各带府中侍卫两百，加起来倒是很强的一支队伍。”

石崇道：“凡儿聪慧，此法可行。各府上你去打好招呼，他们本人就不用去了，派个管事的跟我便可。另外兵马稍微意思一下做个样子，主要用你的少先队，加上我带的荆州兵，平叛不在话下。”

石凡提醒道：“父亲莫要小瞧这些匈奴人！对了，我近日与你府上的主簿赵时合兵一处，重创匈奴人，刘聪、刘恭战死，刘渊的儿子只剩年幼的刘乂，匈奴人怎会兴风作浪？”

“你并未听到战报，其实这次动乱并非匈奴贵种而起，与屠各种刘姓的无关。领头的是个小家族里的郝散，平时并不居住在匈奴五部当中，他带着一群生活没有着落的异族起事，其中不止是零散的匈奴人，还有马兰羌、卢水胡的一些小部落。据坚石给我的信中说，总人数在万人左右，具有一战之力的控弦之士不下三千。”

石凡还是有疑问，这次旱灾主要是河西的凉州、秦州与雍州西半部，这些匈奴人尚且有草原可以放牧，他们为何而反呢？

石崇也不知，据他们自称是不堪官府压迫，以及当地晋人的作威作福。可官府向来是只拿钱不做事的，世家大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