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入颍川的小路虽然狭窄，却还算平坦，周边以草地与平缓的山丘为主，沿途并无险峻之处。

刘聪边行边笑：“如此地方，便是中了埋伏也可一战，吾何惧也！”

刘曜答道：“好处是不怕前面埋伏，坏处是后面的追兵不好防备。”

地形对谁都是一样的，刘聪摇头：“我不信石浩然会从后面追上来！”

刘曜问：“兄长怎如此自信？”

“石浩然？交手多次了，此人惜命如金，不止爱惜自己的命，连士卒的命都视若珍宝。听说还给每一名士卒找了夫人，盖好婚房办了婚礼，还要教每一个出生的孩子读书。”

刘聪的语气有几分轻蔑，说完后还发出嘲弄的笑声。刘曜不解的转头看，问道：“兄长不觉得他的做法很好吗？”

“收买人心的勾当，此子惯会无事生非。”

刘曜有些不服气，反驳道：“爱惜士卒可让他们忠心耿耿，为他们生活考虑可解决后顾之忧，人人感恩而奋勇杀敌，这是一种用人之道。兄长可能不知道，如今各地侠客到洛京找门路，都是首先去金谷园，希望能加入他那个什么少先队。”

刘聪对义弟的态度略有意见，教训道：“石浩然把所有底牌都打出，恨不得掏心窝子对士卒好，可那些下人会理所应当的提出更多要求，迟早有一天等他满足不了，人心还是会散掉。所谓驭人之术，必须稳妥而行，像是鱼饵对于鱼，用气味吸引它，用鱼钩勾住它，然后还是没吃到鱼饵。”

沉默，持续的沉默，刘曜有些情绪，问道：“这便是兄长的驭人之术？这便是你哪怕当了中原的皇帝，也只给我一个州郡官职的原因？”

刘聪惊道：“为兄只是那么一说，你居然还记得？我若问鼎中原，怎会亏待于你？”

以刘聪的性格，他若让你位列三公，也会在最后关头给你个惊喜，不会提前开空头支票。可是对属下的人来说，他们需要一个美好的愿景，至少明白为什么而拼杀。毫无疑问，两兄

弟在这个话题上有芥蒂，刘聪便是许他一个又如何，反正他离成功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刘曜又何必在乎一个承诺，凡事都是自己争取的，能不能活到那一天都不一定，何必稀罕别人一句好话呢？

这便是心中的执念，两人因此有些相互看不惯。刘聪想，反正时候还长，刘曜此人魁梧强壮，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将才。而且他的内心比长相清秀，真实的才华远非外人能够估量。

两兄弟不算太愉快的通过这段小路，前面便可上官道，直奔颍川去也！可就在此处出了问题，他们奔跑的马匹轰隆隆大片倒地，后面的止不住被绊倒，顷刻间人马混杂散乱一片。

刘聪与刘曜停住了仔细观察，这里是小路汇入官道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挖陷马坑？他们还没来得及思考，一阵号角声传来，顿时杀声震天。

“石浩然，我跟你拼了！”

刘聪喊了一嗓子，却发现哪里有什么石浩然，对面来的人和他差不多，全是骑兵，马上的人一头辫发戴大耳环，脸上都有几道自己弄的刀痕。

来的是匈奴人？

对方弓弩齐放，紧跟着是狠命的冲杀。刘聪这边掉进坑里够一半，剩下的被一阵弩箭射死不少，再想抵抗便寡不敌众，明显的处于下风。

有人哈哈大笑：“四弟，想不到有今天吧？”

是啊，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刘聪确实没想到，一向懦弱无能的二兄刘恭，竟然会在此设伏收他。而且位置选的恰到好处，正是刘聪放松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

刘聪瞅到刘恭身侧的晋人谋士，这个身材短小叫孙秀的家伙，以前在晋国的赵王司马伦身边做过事，如今投靠在刘恭门下很受重用，有这等人挑拔离间瞎出主意，温顺的刘恭竟也露出了獠牙。

刘恭喊道：“叔祖父说了，只要杀了你，他便遵我为五部之主。”

刘聪想要是我死了，匈奴刘家只剩你刘恭，以及半大的孩子刘乂，叔祖父刘宣好像没别的选择。这真是匈奴屠各

种的悲哀，最后选出来的领袖竟是如此懦弱无能之辈。

屠各是他们的部落名，自匈奴部分南归投降大汉，所有的单于出自屠各部，他们在南匈奴中地位最为尊崇。而如今呢，最为雄才伟略的刘渊被刘聪干掉，被立为世子的刘和也被刘聪杀了，如果今天刘聪丧命于刘恭之手，那么有名望统帅匈奴的人全部没了，以后只能矬子里选将军。刘恭排行第二，是刘渊儿子活着的当中年纪最长的，看起来号令五部的希望很大。

可刘聪会死吗？没那么容易！见打不过刘恭，他转身驾马而去。刘曜跟在后面，其余人都在厮杀。有这些人挡住，刘聪与刘曜获得了时间，跑出去很远的距离。

一个时辰后，身后动静渐小，刘聪饶有深意的看了眼刘曜，问道：“永明，你怎一直在我后面，为何不到我前面呢？”

刘曜奇怪：“我去你前面做什么？”

“那样的话，我用角弓射死你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