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儿子问他的，以前造反是一种孜孜不倦的信仰。如今呢，是为了几百年的大汉江山？还是为了魏武帝亲创的曹魏天下？

暮丰闻听后叹了口气，“都习惯了，从祖父那辈起便如此，父亲为此操劳一生，最终不得善终。老夫从懂事起便为此忙碌，如今还在与你谈论。在这期间不知多少人死去，多少大家族烟消云散。”

石崇拍了拍暮丰

的手，说道：“暮公，你没有想过，我们可以为自己拼一次？”

暮丰的手略有发抖，声音更是抖得厉害，“季伦是说，我们为自己而反？”

石崇却摇头，说道：“不是造反，暮公观天下大事，洛京那边权势像击鼓传花般易手，司马家的王爷们个个跃跃欲试，北边的匈奴与鲜卑虎视眈眈，若在有个天灾人祸，暮公觉得天下可得安宁乎？”

暮丰若有所思，石崇继续说道：“上次犬子来襄阳时说过一段话，如今思来颇有几分见地。他分析说，唯有暮公所在的江东，以及我治下的荆州，或可成为一方净土。若天下乱起，我石崇坐阵襄阳统辖荆州，再想办法平定江东作为依靠，进可以等待时机逐鹿中原，退完全可以自保。”

暮丰道：“季伦有称帝野心？”

石崇摇头，又点头，“暮公，犬子说过这么一段话，你听听看。他说，天下谁家的不重要，可保黎民百姓富足安康，可保商贾客商往来通畅，可保世家大族源远流长，可保文武百官畅所欲言，无论男女、老幼与种族一般无二，谁人劳作都可能得偿所愿，此为理想之国。”

暮丰听后愣了愣，评价道：“有些话醍醐灌顶，有些话又愚不可及，男女怎能一样？异族怎会与我相同？”

“犬子还说，天下可以无君王，天下却不能无正义。天下可以无大族，天下却不能无商贾。天下不是中原一隅，北面的草原，西面的戈壁，南面的丛林，东面的大海，世界辽阔，都等着我们去开拓。”

这些话连石崇都未必全信，暮丰更是敷衍了事的评价：“令郎君非常人也！”

“犬子的话虽大胆妄为，但暮公不觉得，我们可以自己做一些事情，做的比什么大汉，无论魏晋

，都更要好一些。”

暮丰沉吟良久，方才叹道：“季伦的话有几分道理，天下哪有什么正统？正统只在人们的心里，汉灭之时人们思汉，曹魏被篡中原思魏，东吴覆灭江东思吴，若晋亡是不是也有人思晋？突然觉得令郎君的话很有深意，他是要建一个清平世界，没有人主宰天下，没有人生杀予夺，世间有一套东西叫规矩，遵守它你有广阔天地，违背它你难逃惩罚。季伦，你说这样的世界有吗？”

石崇低声道：“也许有，也许没有。我们家族几十年的努力，兵马钱粮准备齐全，难道不应该试一试吗？”

暮丰一抱拳，颔首道：“季伦若要开天辟地，老夫愿誓死相陪！倒是要看一看，是否真的有一片新天地。”

石崇拉着他的手，两人边说边聊，准备赴只有他们两人的宴会。

暮丰身份特殊，他们做的事情更是不足为外人道，石崇每次见他都是神神秘秘，往常都是匆匆而别，今日高兴才会饮酒听曲。

一连三日，石崇只陪暮丰，两人畅想着那个清平世界，也详细讨论荆州与江东的准备情况，以及他们能够拉拢的，必须抵制的，需要暗杀的各色家族及人等。

第三日的时候，暮家有人急匆匆赶来，在暮丰耳边轻语几句。

暮丰惊道：“怎会如此？”

石崇用眼神询问，暮丰痛苦道：“老夫最疼爱的孙女被人抢走了！那人自称姓杨，字朝夕，听口音是洛京一带。他不愿意说出家门，看中我的孙女慕清，非要娶回家去。老夫见他家世不明，又行动莽撞，自然不会同意。没想到这人说到做到，趁老夫不在将孙女抢走！”

石崇安慰道：“暮公别急，从江东回来必经我荆州，我这就去安排，让他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