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顾玉是天界人的缘故，顾暗起初只教过他一种禁术。自古禁术强大伤人伤己，顾玉学习了整整百年，才刚刚勉强学会了大致。

几乎是在一瞬间，跟随百里凌多年的顾暗立刻便了解了百里凌的用意。她多年来未曾回来，并不晓得在少主府长大的顾玉是否对少主府是衷心的。地界自古就有契约一说，凡契约在身，必定不会做出背叛府门的事，若是有背叛的行径发生，必定会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对于少主府来说，“顾”字就是契约。契约的形式有很多，但百里凌偏偏选择的就是这种最简单明了的。因顾玉身份特殊，所以“顾”字契约对他而言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地界与天界向来不和，百里凌多留一份心思，在旁人看来也未尝不可。

但，若是让顾玉拼死使用禁术，那对于顾玉而言，代价未免太大了一些。

“少主，”顾暗上前，单膝跪地问道，“您真的想好了？”

“不错。”百里凌微微垂眸，“顾暗，此事你不要插手。”

“……是。”顾暗退下，他知道百里凌的意思。少主既然想用这种方式，那他便没有理由去阻止。

小顾叽叽喳喳的在空中飞舞着，它看上去很兴奋，时不时的吐出一两粒火花。

顾玉跪在不远处，看着顾林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得僵硬。顾林是个残魂，本来附在实体上就很消耗精气神。没想到少主这次居然痛下狠手，将他伤成这样。

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一盏茶，居然害会的顾林他……

“少主，一切让我来承担吧。”他朝百里凌小心翼翼的走去，膝盖跪在地上磨出了一丝丝血迹，远远看着触目惊心。

“很好。”百里凌挑眉，“你有这份觉悟，不枉顾林照顾你这些日子。”

对于寿命极长的魔族来说，三百年不过弹指一挥。但对于顾玉来说，那是他从小到大一时一刻的珍贵日子。

起初顾林照顾他还会毛手毛脚的，弄错吃食和手忙脚乱是常有的事。顾林或生气或悲痛的场景他仍旧历历在目，作为一介鬼怪，他能用如此多的耐心恒力照顾他顾玉长大，已是不易。

不过一杯金盏银鹭，任凭顾玉如何想也想不到少主会因为一盏茶而大发雷霆，甚至不惜要夺去顾林的性命。

他对百里凌的印象还停留在少时她保护自己免受灾难的时刻，那时百里凌红衣飘飘，乍一看过去比他之前在天界见到的那些仙女姐姐们都要好看百倍。

他以为百里凌至少是牵挂他的，不然也不会每封信都多多少少的提上一句。然而就在刚刚，他在心底十分信赖的少主大人居然说自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怒女君”，虽然听上去十分可笑，但顾林残破的身体就在眼前，他就算是心里不信，但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百里凌对自己的评价很是中肯。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手指放在地上开始画符。这是最简单的禁术之一，名为“血还魂”。只需在自身周围用鲜血画好符咒，然后将法力注入，就可将自己的魂魄抽离，将余下的生命过度给想要过度的人。

“少主，请您饶恕我刚刚的过错。”顾玉边说，边释然的笑了笑，“林叔照顾我多年，他一心盼着少主回来，这些年也研究了不少菜谱，还没有给少主品尝就死去，未免可惜了一些。”

“不过是做几个菜，你觉得我会可惜一个厨子？”

“怎会？”顾玉顿了顿，“少主既然给林叔赐名‘顾’字，那他自然有少主需要的地方。”

百里凌看着顾玉，他的手并不像之前端给自己茶水时那样颤抖，反而在画符时平稳异常，平淡的好像只是在画画一般。

“顾玉想求少主一件事，还望少主应允。”

“你说。”

“少主，顾玉想求您在林叔醒来时不要告诉他我已经离开的事。就说我需要出门去采珍贵的药材，不到百年是不会回来的。”

终于，顾玉画完最后一笔。他静默的直起身来，微微笑着看向顾林。

“若他问是什么药材，您就说是‘苦玉簪’就好。这是古书中存在的一种珍贵药材，至今已没什么人见过，他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找的药材……”

“你没什么对我说的？”百里凌笑了笑，“若我是你，我会选择苦苦等待，留在少主身边。待自己有胜过少主的胜算时，再拼死一搏，为顾林报仇雪恨。”

听到百里凌这样说，顾玉忽然有些恍惚。他原本是想画好符咒后就立刻施法，然百里凌这样一说，他的内心居然忍不住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少主言重了。”他将浑身法力汇聚在手中，点点银光汇聚，在手心里旋转翻腾着。

“若不是少主在我年少时救了我，恐怕顾玉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死去了。”

百里凌一愣，没想到当时的孩子长大，到如今还记得那件事。她那时只是出于好奇有趣救了这孩子，谁曾想他居然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小心翼翼的记得清楚。

“同样是恩情，我若是为了林叔而杀了少主，还不如自裁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