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少年有些恍惚，眼前是千万张扭曲的面孔，杀人者、被杀者，叫骂声、哭嚎声，兵器切入血肉之中撕裂之声，一股脑钻进少年的耳中。

无数的士兵战作一团，兵器被打落，便用手去掐敌人的脖子、去扣他的眼睛；双手被斩断，就用牙齿去咬、去啃。此时此地，性命攸关，人也就成了野兽。

单薄柔弱的身子与少年身上宽大的甲胄显得略有几分变扭，全身不住的哆嗦，移动不得半步。直到一狰狞士卒高举着沾染血迹的军刀向他冲来，少年想躲，却感到双脚乏力，猛地栽倒在地。只得挣扎着向后爬行，以求能躲避这士卒的砍杀。

“死！”士卒嘶吼着，就要砍向这个恐慌的瘫倒在地的敌人。

少年不再躲避，只是冷漠的、直直盯着眼前的士卒。

“嗤！”就在这士卒的屠刀就要落在少年身上的时候，不知从哪窜出一骑兵，提着长矛直直贯穿了士卒的脖颈，士卒尚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高高挑起至半空，骑兵只是向士卒的尸体啐了一口吐沫，便将其甩下，随后又驾着马向前方冲去。

温热的鲜血在空中喷溅，形成了一阵血雨，洒在少年的脸上，少年想站起来，只觉滔天的喊杀声震的他耳膜生疼。

不经意看向天空，无穷的乌云遮盖了太阳，但零零散散打在少年脸上的，是雨？还是血？少年已无从得知。

“嘭！”一柄大锤，从一侧砸在了少年的头上，少年只觉一阵剧痛，随后视线内的万物一阵扭曲变化，最终渐渐归于虚无、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透出一丝光亮，极寒彻骨的寒冷多了些许暖意，少年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受到重击一侧的眼睛一片血红。终于，模糊的视线慢慢凝聚，第一眼看到了天空，乌云散去，初冬的太阳依然刺目。

少年感到脑袋阵阵剧痛，从一旁拾起把断剑支撑着颤颤巍巍的想要爬起来，挣扎一番还是脱力的倒在地上。“我是要死了吗……阿爹说过，一个人如果死的时候是站着死的，下辈子就能投胎到大富大贵的人家……可是，人都要死了，还怎么站着……”

少年嘴里不住的呢喃，仿佛是对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即便感到自家老爹说的话不靠谱，但少年还是撑着垂危的身躯、忍着无边的剧痛，将剑柄抵在披挂着破碎盔甲的后背上，一寸寸的将身子抬高，靠坐在地上。

“站不起来，老子坐直些，也该有些效果吧……”少年心道，他痛恨世间不公，生养他的人死了，如今，他们生养的人也要死了，少年多想怒吼，这贼老天待人不公，但最终，少年只是嘴巴微张，喊不出半分声响。

靠坐在地上，少年微睁着眼看着前方，残肢断臂、尸横遍野，感受着体内生机的慢慢流逝，迷蒙间似乎看到了几只野犬秃鹫在分食一具不知生前是敌是友的尸体。少年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流淌在脸上，带走了几分血土混合的污秽。

弥留之际、半梦半醒间，少年又看到了一身着黑色袍子的男人，“阿爹，带我走吧……”语罢，少年彻底陷入沉寂。

又不知过了多久，阵阵嘈杂的街边小贩的叫卖声、行人谈话声传入少年的耳中，神志渐渐恢复清晰，少年再次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宽大的棚顶，周边晃荡的感觉也让少年心中一震。

“难道我没死？”这个念头猛地升起，少年顿感万分欣喜，想要爬起身好好查看。

不料旁边响起一阵惊讶之声，“老爷！老爷！这孩子醒了！你快看看……”

随后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庞出现在少年的眼中，少年看的真切，这张脸硬朗刚毅，那双平淡透露着些许沧桑的眸子，深处仿佛有无穷的慈爱与仁德。

少年不由得内心生出波澜，眼前陌生的男人好像他的父亲，即便二人面貌没有半分相似。

“你醒啦。”

“嗯，我醒了。”

这是二人第一次的对话，简洁直白的对话有时也能让人感到几分暖意，仿佛只是与家人好似随意的交谈。

之后男人便不在说话，少年也终是看清楚了周边状况。自己正躺在一辆宽大马车的卧榻上，车内除了他还有两人，先前被称作老爷的男人一身黑袍，正襟危坐在一旁的靠椅上闭目冥想，显得严肃庄严，跟先前的慈祥判若两人。还有一人也是一中年男人，一身教书先生般的打扮，身着一件灰白色长衫，但第一眼看上去，比之老爷年轻了几分。

“这位大人，我这是怎么了？”少年思索了番，向长衫男人道出疑惑。

“哈哈，得亏你小子命大，被我家老爷瞧见，大发善心将你带在路上，一路上给你是好一通寻医问药，才寻得一郎中能治你的头伤，花费了好些气力跟银两，才终是把你小子这条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长衫男人神色颇为自得，欣然说道。

少年想到先前遭遇，看向眼前二人心中感激无以言表。随即竟爬起身来作势要下跪叩谢。

长衫男人见此情形，慌忙扶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