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尘径自踏入南厢换下朝服，自乘着轿子直奔令府而去。待从霜沐浴更衣出来时已见不着人影。

且说佩蓉这边，大夫人身前伺候的大丫鬟推开门扉进前，与翘着二郎腿吃葡萄的小姐对上了眼。“小姐，今个儿是你的生辰，老夫人说今年不同往日，得好好地给小姐您置办。”佩蓉拣着陶瓷碗里的吃，觉着这个葡萄着实是酸了点。冬菱手里还忙活着剥葡萄皮，头也不抬的就随口说道：“好姐姐，小姐哪回生日不是好好置办的？咋们话可不能这般乱说，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是都尽力侍奉着呢。”佩蓉闻言瞧着那大丫鬟听得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也止不住想发笑。所谓的好好置办，除了几个特殊的岁数，会在正堂与父亲母亲和二姨娘几人吃顿宴席，其他哪个不是在母亲的小斋阁里吃素面。

要知道令老爷尽管是早年落下病根，可任谁也不想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不是？这偌大的令府，角角落落的偏房，住的姨娘可不在少数。但能真正上得了台面的，只仅着那几个。早些年也不是没有姨娘怀过身孕，可有那么多双眼睛都直盯着肚皮，那么多双手都想要在令府分一杯羹。所幸佩蓉是早早地由正室夫人所出，不然怕不知道在哪儿。自那几次，令老爷觉着心烦，便遣散了大部分妾室，很少再踏足内院了。

“怎么？”佩蓉微微挑了挑眉，细长的眼眸里晃动着月牙一般。大丫鬟面色稍稍缓和些，接过话茬：“是小姐应当高兴的好事。夫人为小姐亲择了一些京都内外的富家公子，个个都样貌堂堂。小姐如今也到了择婿的年龄。老夫人说不如就趁这次的机会让小姐您亲自挑挑。”佩蓉和冬菱听得这话，也具是一愣。大丫鬟见此也不多啰嗦，直承了衣裳面纱来。末了，不忘扫冬菱一眼，“这是老爷与夫人一齐吩咐的。”意下便是，再怎么娇纵也千万别违了命。

待她走远了，冬菱似憋着一口恶气方才舒：“好家伙，甚么时候轮到她来教训咋们了。我自是在她下面不得，可小姐岂能是她指派的了的？”佩蓉随意翻看了下妆匣，神情淡淡的什么都没有说。昨夜她与周之尘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传到堂上的消息怕是个令家小姐不愿，周府少爷辞而出走的戏码。

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划拉着檀木桌，爹爹已上了年纪，家中的生意都交由得力的年轻人打理。自古商贾空有钱财，最想巴结的便是官场上的人儿。本来全府上下好歹指着出个男丁，却又是天命的造化弄人，不得所愿。“囡囡听娘一句劝，与周府我们是高攀了呀。”她耳边又响起娘与她说的话来。令夫人前些年染上风寒，大病了一场，不能再为令家开枝散叶，心里也苦闷的慌。

冬菱瞧出好坏来，慢慢走到近前搭住自家小姐的肩膀，想要说些宽慰话：“府里这么些年，小姐您是咋府里唯一的宝。老爷夫人不疼小姐可疼着谁啊。再者说些难听的，老爷打拼了大半辈子，咋们府上这硕大的家业以后可得归谁照料？不得给小姐尽快找个好人家嘛。”

佩蓉难得的没有说话，只抿着唇瞧，似是想瞧出些个好坏来。她想将妆匣尊盘全都掀翻在地，再将那衣裳狠狠地绞了。但她的耳朵听见她温声说：“梳洗罢。”窗外的芭蕉被雨给打湿了。

冬菱罕见地没作声，只轻轻挽起她的头发。心下想到，自家小姐虽说有时不着调，不成大体，可这该有的，终究一样也不落下。

细细熟悉一番后，佩蓉心不在焉地戴上了面纱。远远地由着冬菱搀扶去前院的路上，她抬头望了望头顶这一片四四方方，被框在墙里的天。

这四四方方的天，像她院子里那口四四方方的井，冬天的时候，那井上便

有着薄薄的冰瓷纹。面纱下，她的声音轻轻地，不知道在说给谁听：“这院里的天儿就没变过。”

“啊？小姐方才在说些什么？”冬菱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圆圆的脑袋就挂在她小小的脖子上，但她却摸不着。她想说些巧话儿，来像老夫人与夫人那样敲打敲打小姐，做个有点儿功劳的奴婢，“院儿的天没变岂不是好事？小姐您应当多与人接触接触，多在后院走动走动。这样夫人与老爷也放心不是。”

前院隐隐地已经看见了一些人，佩蓉在堂上朝老爷夫人见过礼来，就坐在前院的一把檀木凳上，面前摆着张长桌子，用来放各家公子带来的礼物。

令老爷摆弄着茶杯，又啜饮茶水了几口，声音低低地落入仔细着耳朵的佩蓉耳中：“最近官府那查得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早点将蓉儿嫁出去，也比令府最后成个空壳的好……”他浑浊的老眼在鱼贯而入的青年才俊手中拎着的礼物中一样样地转悠过去，将茶杯稳稳地置在案台上，吩咐身边的小厮道：“送来的照单全收，一样不落地送到库房里。周府那里可去捎信了？”小厮唯唯诺诺地应了声。

佩蓉悄悄地低下了头。令夫人在旁边看着，担忧地开口道：“老爷…这州府上上下下我们历年来都打点过，您就放宽了心吧。”“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朝堂上的事。”令老爷瞪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都收到了消息。新帝登基，最先就是想要宰我们这群肥的。我们在朝堂上无权无势，最快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