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蓉懒散地坐在床沿边晃着腿，直教那雕木花窗外日头上了三竿。冬菱掀起了床幔：“小姐猜猜，奴婢刚巧打扫房间时发现了什么？”佩蓉连眼皮子都没有掀开，闻言小嘴哼哼着。心下想着，这惰怠的小妮子，成天只会耍点小心思，指使下面的人干粗活累活。上午从霜来探望的事就被她差点搞砸，如今又指不定是想做些什么花样。

冬菱也瞧不破他家主子这张总是阴晴不定的面孔，咬一咬牙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丝绢来：“这是奴婢在表小姐今早坐的座底下捡着的。”说完还现宝似的往佩蓉眼皮底下送了送。

佩蓉眯眼瞅了冬菱一眼，这丫鬟到底还是没有太深的心思，也是绝不敢欺瞒她的。她接过来一看那方丝帕，上面绣的人样格外得眼熟。“这不是……”佩蓉慵懒的声儿被冬菱迫不及待地接过话茬，嚷嚷道：“没错小姐，就是周公子！表小姐竟然在她贴身的丝帕里绣着周公子的模样。”这方丝帕本是从霜贴身携带的，为了瞒住所有人的眼，甚至连自己的闺名都未曾绣上。但是偏巧喝醉了酒，迷迷糊糊地就落在了桌底下。

佩蓉挑着眉，拎着这块丝帕就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起来。冬菱在旁想要趁机撺掇，却没有那个胆量。要知道，上次在小姐面前口不择言地那个小丫鬟，落得是一个拉下去，杖责至死的下场。冬菱就在旁边，一边为看戏的小姐架椅子一边看着前院全是血。冬菱思及此处，不禁直哆嗦起来。

佩蓉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冒冷汗的冬菱，一脚就将她踹在了地上：“主子的事是你能置喙的？”她慢悠悠地问，淡淡的眼神却猛然让冬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立马直愣愣地扑倒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响头：“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捡着，也什么都没听见。请小姐看在奴婢眼瞎耳聋的份上饶了奴婢。奴婢就算死，这张嘴也缝得牢牢的。”

佩蓉心下想着无聊，直接给床下哆嗦的人来了一脚。冬菱被踹翻在地，慌慌张张地磕头谢恩。恰在这时，一个前院的丫鬟叩门进来，低着头行过礼通报：“老爷请小姐去前院，与周公子作陪用膳。”说完便再次行礼走了。冬菱忙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伺候自家小姐洗漱打扮。

佩蓉嘴角勾起弧度，乖乖地又坐回她的梳妆台前，低低地嗤笑了声:“终究是豢养的鹦鹉，也得学舌。像那陪客的莺花，逗人欢笑不是。”这话未免难听了些。进来伺候的丫鬟中有耳尖的，听得这话都个个腿发软。要知道“莺花”这个称谓在当地一说也用来称烟花柳巷的妓女。虽说佩蓉还未出嫁，才是及笄的年纪，本不该抛头露面。但是这周公子说起来与她也不是外人，老爷夫人私底下早就是认准了婚事的。冬菱张着两瓣嘴，也不知是该说她家小姐怎样才好。明面上的婚书是还未有的，但两人也不是头回见面了，话更不是这么说的。更何况周公子还悄悄地让冬菱将她小姐的言辞都报备给他，使得冬菱踌躇地在屋里来回踏着小碎步子。

佩蓉倒是混不在意的，说罢便闭着眼假寐。待得众人捯饬好了，便冷淡地睁开了眼。镜中人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摄魄。身穿淡蓝色衣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

她轻轻起身，挥退了丫鬟。仔细地走到宽大的等身铜镜前照了照。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紫水晶缺月木兰簪，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一条天蓝手链随意的躺在腕上，更衬得肌肤白嫩有光泽。

冬菱在旁啧啧称赞：“别说是奴婢了，只怕是周公子见着小姐的样子都要丢了魂儿。”一边嘴上功夫夸着一边将佩蓉扶出屋去：“仔细着台阶，别摔着。”外面天色渐暗，有丫鬟小厮早早地上了灯，火光通明的宅子一下子方显出活儿气来。

佩蓉皱起秀丽的鼻子，挑起精致的眉眼，欢呼雀跃地轻笑了声：“是红豆膳粥的味道，还是爹爹疼我。”冬菱避开不远处，站在前厅回廊的大姑姑尖剔的目光，心里却似明镜一般。大姑姑是老夫人与老爷身边最得力的人，不免要把小姐的一举一动都传报上去。佩蓉的一番动作自然也落了她的眼，必是要在椿萱座前得个乖巧敏慧的夸赞的。

进了前堂，大姑姑侍候落座，周公子坐在佩蓉的对面，在佩蓉进来时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亮了亮，不住地停在她的身上。随后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有失仪态，慌乱地低下了头，清秀的面庞上浮起潮红，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充斥着耳膜，好像要炸开。佩蓉的心思却只在宴席上，她忍住想要拿起玉箸的心思，脚尖在桌底一下下跷着绣花鞋。“之尘，”父亲端坐在上座，周之尘忙起身作揖，故意别开眼去。佩蓉心里想着有趣，淡淡瞥了眼长身玉立的他，顿时便看到他的耳尖红了。

冬菱在旁侍候着上菜，忽然看见自家小姐轻轻勾起了唇角。老爷咳了咳，继续正声说道：“蓉儿是老夫的独女，家中难免溺爱了些。”周之尘忙又连连作揖，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支支吾吾含糊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整话来。令老爷正襟危坐，眯起浑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