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压在李心依心头许久的东西好像轻了不少,她甚至有种失而复得的错觉带来的欣喜。
尽管知道两个人早已选择了毫不相干的人生,但至少,他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李心依想要跨专业发展,所有需要的知识和技能全部要自学,在读的专业还要保证合格毕业,因此假期里也不敢太放松。
打小时工、学设计、预习下学期的功课……
以至于家里人也常常见不到她的身影。
自己十八岁之前的“卷”,是无头苍蝇一般的、盲目地读书,是没有自主意识地与同龄人竞争。
到了大学里,依然有人保持这样的节奏。
但李心依停了一停,她觉得能有为之奋斗一生的理想是幸福的事情,问题是,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李心依花了一些时间,才想明白自己喜欢什么,真正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哪怕做到会很难,哪怕可能颠覆这前十几年的铺垫,她也在所不惜。
生活是勇者的游戏,想赢就不能缺从头再来的勇气。
年节里客流量大,做小时工很累,但老板娘很好,给予了李心依很多包容。因此李心依也默默多做了一些活。
因为她从小就知道,不能把别人对自己的善意当做理所当然,一丝一毫这样的念头都是荒谬的。
因为活着总是有诸多不易,这世界大多人都是自顾不暇,能照顾你情绪的人实在难得。
某天
步行街二楼咖啡厅
“方浩,你今天很奇怪,你到底想说啥?”
“呃……再等一下……哦……他来了,他自己跟你说吧!我先撤了!!!”
圆脑袋的小胖同学上一秒两只手局促地摩挲着杯子,下一秒就脚底生烟,转眼在咖啡厅没了人影。
苏芮摸不着头脑,微微蹙眉。
正起身要走的时候,咖啡厅的玻璃门缓缓打开,进来的身影苏芮再熟悉不过——化成灰都认识。
穿着宽松套头卫衣的张扬快步走向苏芮。
但他脚上的软底弹力运动鞋暴露了他似乎是刚刚结束一场比赛,就直接赶了过来。
的确是这样,樟林一中和同在樟林的恒成中学今天举办联谊赛,也邀请了过去毕业的优秀校友参加。
张扬昨天晚上结束成都的集训飞回来,今天就让小胖也就是方浩同学把苏芮约出来——他知道如果是自己开口,是绝对见不到苏芮的。
心不在焉地打完小组赛张扬就溜了出来,直接扔了一会儿本来安排给他的裁判工作,可还是迟了一点。
苏芮一看来人,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拎起包就要走。
“小芮!”
张扬拉住了苏芮的手腕,却被一把甩开,苏芮冷着脸,大步流星。
“苏芮,我们聊聊吧,求你了。”
张扬快步上前,拦住苏芮,语气近乎哀求。
……
两人换了一家店,要了一间包厢。
张扬端来两杯饮料,把冒着热气的其中一杯端到了苏芮面前。
苏芮凝视着饮料,心如止水。
这曾经是她最喜欢喝的东西。
十五岁的那年夏天
苏芮端着果茶从教室前门走进来,与从后门打打闹闹冲过来的张扬撞在了一起,果茶洒了苏芮一身。
当然也洒了些在张扬身上,但他野惯了也不在意,大不了回去丢给他妈再换一套。
篮球脱了手,在地上弹了三番,滚远了。
自那以后,几乎每天中午苏芮进教室,总能看到自己桌上端端正正摆着一杯果茶。
预备铃响,张扬转着球从操场回来,总会流里流气地冲苏芮眨眨眼。
果茶是他们的开始,却不是结局。
“我们不可能了。”
苏芮收回了飘渺的思绪,淡淡地开口。
语气冷漠生疏得不可思议,张扬愣了一刻,他试图从女孩的字里行间找到一丝带着过去的温度,却没能够。
“以前是我不懂事,是我意气用事,你怨我怪我都是应该的,但你别像现在这样……”
张扬正襟危坐,认真地看着苏芮说话。
“我怨你怪你干什么?”
苏芮薄唇轻启,抛出一句带着嘲讽的反问。
这句无关她痛痒的话却狠狠砸中了张扬。
如果张扬这些话在早几年讲出来,苏芮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心如死灰。
可惜没有如果。
她最伤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有些事情过不去,就像哪怕罪犯痛哭流涕,捶胸顿足着陈述自己改过自新,甚至以命相抵——不然要法律有什么用?
死去的人回不来,受过的伤会留下丑陋的伤疤,过去的感觉也找不回来。
两人如意料之中一般不欢而散。
张扬在樟林一中读书的时候就是体育生,虽然打田径比赛,但也酷爱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