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褚客平静了一些,但抱紧了戚晚安,一字一句庄重得恍若毕生的誓言:“姊姊,你往前走,莫回头。你要知道,我永远会陪你。”
少年人给予的承诺,给予姐姐的告白太过于震撼,太过于滚烫。
他早已经习惯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他也早已经明白,不会有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他付出。但戚晚安对他索取的代价,只让他觉得心底隐隐作痛。
戚晚安的眼睛,是沉在水底的琥珀。她平静的时候,眸光死水微澜,清淡不可名说。
那种眼神更让他心疼,虽然那只是很细微的念头,但的的确确的存在着,纠缠着,顺着血液根扎在骨骼里。
失去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小的姐弟二人抵足而眠。
戚晚安总是睡在里面,背脊贴着墙,要和戚褚客握着手,好像从此才能汲取一些安全感。
睡前戚晚安会给他讲故事,一般都是讲悲剧,哄戚褚客睡觉:“古往今来,悲剧总让人铭记得很牢,对吧,阿瞒?”
她嘴角的弧度更深,尖锐地仿佛可以刺破所有虚情假意,轻声说:“所以,如果不是那么重要,什么都是可以抛弃的。”
再大一些,他们也不能同床共枕睡觉了。
有时候戚晚安看宗卷太晚睡着,戚褚客会把她抱回床上。
那时候戚晚安睡觉会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睡在角落里,把自己抱紧。
每每这个时候,戚褚客甚至都不忍心离开。李照元却像是习以为常了,微笑着说:“殿下便交给照元吧。”
他想,一直以来,其实是戚晚安在陪着他,而不是他在陪着戚晚安。
戚晚安沉默片刻,抬起手摸摸戚褚客的头发,说:“阿瞒,将来我会和你同行,我会握着你的手,不会放手。”
“至死不渝?”戚褚客抬眸看她。
“至死不渝。”她歪了歪头,看着对方,仿佛是在说天气很好一样,“死也不会放手的。”
道不尽的是,姐弟之间相濡以沫之情。他们本是同根生,是世间最亲的人。
戚晚安几乎用半条命,换来了戚褚客作为执棋人的资格。他说自己可以死,但这局棋必须赢。
他不能输。
他输了,死的不只是他,姐姐也会遭受牵连。
……
李照元来向戚晚安辞行时,戚晚安在堂前斜倚在贵妃椅上,隔着台阶看台下的钰录练剑。念慈跪坐在一旁,用小刷子给她指甲涂上凤仙花汁。
芸汐端着藕粉桂花糖糕进来,搁置在桌案上。
冬日掘取老藕捣汁澄粉,干之以刀削片,洁白如鹤羽。先以冷水少许调匀,次以滚水冲入,即凝结如胶,色如红玉可爱,加白糖霜掺食,大能营胃生津。
“公主,可用。”芸汐用银针再一次测试有无毒色,等主子忙好后食用。
戚晚安的指尖微凉,显得意兴阑珊,“本宫近日里头疼得厉害,一会去把芸昀喊过来给本宫看看。”
芸汐是戚晚安母族那里送进宫里的家生子,她的哥哥芸昀是隶属于昭阳府里的医师。毕竟有时候太医也不是那么能信得过,这时候一个医术高超的忠诚医师就显得更加重要。
芸昀虽然年轻,但是天赋异禀,一开始就被戚晚安母族送进深山随着隐世的老师傅医治,出了山也只医戚晚安一人。
“是。”芸汐应是,悄声退了出去。
念慈听了戚晚安的话,给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缓步上前,为戚晚安按摩起来。
戚晚安往下瞥过去,眉眼一压,“招式错了,手要稳,出剑要快。”
钰录闻言,咬牙,握稳了剑,再一次重新出剑。
李照元端着食盒来,昭阳府里没人拦他,走到阶下,钰录目不斜视继续练剑,旁的侍者向他行礼示意。
戚晚安垂眸望下来,一件水绿色的翠鸟山河图罗裙,鬓间点翠,金玉齐全。
“辞之见过殿下。”李照元行礼。
“早同你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戚晚安轻叹一声。
李照元说是放肆,又礼数周全。说是恪守成规,却又行事无所顾忌。
他和戚晚安自幼青梅竹马,最了解彼此。他是陪戚晚安一路走过来的人,从来都是她那边的,大家都是默认的。
戚晚安先前命人备舟备酒,要畅游泛舟湖上。撑船的仆从被赶走,小舟离了岸边,她才想起来没人划船了。
李照元早就料到如此,只是低笑,去拎起了船桨,心甘情愿做了船夫,慢悠悠地渡着。
他看着戚晚安赤足把双腿荡在船边,足尖轻点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他便微微偏过头,垂眸不去看,耳根发烫。
戚晚安探出身子去采莲,重心倾移。李照元便往后靠了靠,伸出手去揽她的腰。
她捧着莲花笑得灿烂,笑语晏晏,仿佛骤然间整个湖泊的色彩都为之失色。他便微笑着望她,眉目间极尽缱绻之色。
戚晚安俯身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