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镇北王府，藏书楼顶。

姜姩坐在瓦片上，小手托着香腮，眼睛始终注视着南方，那里，是镇北王每次归来的方向。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她的脸颊，已经很晚了，看样子今天不会回来。眼中带着湿润，却始终没有落下。

伴生站在旁边，默默的注视着她。

每当这时，他心底便会生出无力之感，他不愿见小主伤心，可却没有能力带回镇北王。想了想，安慰道：

“小主你不要伤心，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镇北王定会归来陪你过节的。”

姜姩揉了揉眼睛，倔强的不让它掉下来。

“你看错了，我才没有伤心。父亲在外征战，是为了我，是为了大宋百姓安居乐业。所以日日等他平安归来是我最开心的事，我只是，只是有些想他了。”

晚风湿冷，伴生脱下自己的外套，替姜姩披上。

“小主，再过几年，我带你去边疆可好？”

姜姩小脸一喜，又黯了下来，语气失落。

“父亲不让我去，太危险了。”

伴生蹲到她面前，一脸坚定：“那我便练好武功，保护你。”

姜姩指尖用力的点在他额头之上，恶狠狠说：“你要是敢习武，我就把你赶出家门你信不信？”

“小主你赶不走我的，我就日日在躲在王府外面，等你哪天气消了我再回来。”

“嘁！你脸皮真厚。”姜姩终于是逗笑了。

“小主，我说的是真话。”

姜姩小手轻轻拍了拍他头顶。盈盈笑道：“好好好，我的小书童最好了，不过你要说到做到阿，我怎么赶你都不准走，就算你生气了也不能走远，要让我找得到你。记住了吗？

“嗯，伴生记在心里。”他重重点头，随后又疑惑的问道：“可是你不是想去见你父亲吗？我只有变厉害了才能护你去阿。”

“我是想去，可是我不愿让你成为我父亲一样的人。你要是变厉害了，定会被召去征战杀敌，到那时，我便会如现在这般，日日盼你平安归来，夜夜替你担心。想父亲一个人已经很累了，我才不要再多一个你。所以你就老实一点，做我一世书童即可。”

“哦。”

“小主，你该睡觉了。”

姜姩眺望，归路仍无一人，失望的叹了声气，在伴生的搀扶下，回房就寝。

“伴生，你也去睡吧。”

“好的、”

在门外守了约莫一个时辰，房间的灯光终于熄灭，他来到了将臣面前，

“将臣叔叔，我们走吧。”

将臣应允，带他出了府，驾马向南，来到了城外的一座深山的悬崖边上。

山高风大，伴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在这呆久了，非得染上风寒不可。

“将臣叔叔，我们来这里作甚？”

“向前走几步。”将臣走到悬崖边上，伴生疑惑的看了几眼，依言走了过去。

“看看下面。”

伴生向下望去，瞬间惊叫一声向后倒爬而去，脸色煞白。口中哆嗦：“死...死人，全是死人！”

将臣面色冷漠：

“你说你习武是为了护郡主周全，可郡主身份尊贵，要护她何其难。他日若难，必是大军压境，生死相向。花拳绣腿无用，唯有执剑杀戮，饮血而行。真到那时，你剑下亡魂将会是成千上万，血流成河。以万人之命，换郡主一人。”

“在你耳边，是无尽痛苦的哀嚎。”

“在你脚下，是无数身首异处的尸体。”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若你心中有俱，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自己，谈什么护他人周全。”

“此地，就是我大宋边疆战士死后的归处，万骨坑。你刚才所见的，便是他们的尸骨，是否觉得可悲，无坟无碑？还有许多连尸骨都无法带回我大宋领土！”

“或许有朝一日，你也会面临同样的处境，要想习武，若是过不了这一关，那我便带你回府，不过从此以后休要再提习武之事。”

将臣一字一句如雷重击！伴生一脸呆滞的倒在地上，浑身颤抖。

“以万人之命，换小主一人...”他口中喃喃自语，半晌后目光清明，从地上爬起来，步履蹒跚的走到将臣身前。仰起头，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咬牙问道：“我要怎么做？”

将臣脸色终是有了轻微的变化。

“想清楚了？若是后悔，无人可帮你。”

伴生头颅渐渐垂下，握紧的双拳剧烈的颤抖着，嘴里发出声音。

“父亲将我从尸体里捡出来，将我养大，虽无日夜关怀，朝夕相伴，但若没有他。我早已活不到现在。可他死了，不说报仇，替他下葬都无能为力。小主替我报恩，数月来待我不薄，犹如再造，我不想终有一日，再同我父亲离去这般，什么都做不了。我无家，也不信国，唯有小主一人。”

他抬起头，嘴角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