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要活下来。忘了，也不想记起来。

八十多年前的时候，她出生了，在干一个没有保护的房间里，只有她娘的叫声，和满头汗水的稳婆。

“生了，生了！出来了”

“带把的不。”是她爹，她认的出来

“老陈家啊……这个是赔钱货”

“老三媳妇儿，你怎么搞的，生个贱种”

她的哭声，她家里人的脚步声，还有她娘的喘息声，

不算清脆的巴掌声，她的娘眼里分明是泪。失望的泪。

“陈家老三儿啊……别打啊，还有一个嘞”

“头！头出来了！”

“这回是个福娃嘞”

“诶，把我儿子包实了，别冷着。……

她是怎么活过来的，记不清了，没人抱她，只裹了件外套罢。

外套不厚，当时的天还没缓够，多少还是凉。

是谁的外套。不记得了，倒该谢谢他。

……

……

这是她能记起来的全部。其他的都随着时间散成灰。她也不愿意想。

那天，是惊蛰，二月初三，她的生日。本来是要被扔沟里了罢，后来又没扔，打算把她养大点卖了换钱，

她叫半馨。

那天还有一个男孩。他便是惊蛰

惊蛰，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鸣，三候鹰化为鸠 ，多好。花了四块六毛二求的名字。

她是那破乞丐喂大的，给八十四块钱，然后要把她养到可以卖钱。大概是是十四岁，经血来的时候就差不多行了，是可以卖到两百多的。

四岁，她坐在村里最破的那房子前。

她血缘上的弟弟，惊蛰，那个受尽了宠爱的孩子。他昂着脖子，叫他大哥撵了只狗来咬她，快咬死罢。那乞丐笑的瘫在地上。也活该是乞丐，她浑身是血。幸运，没死。

然后下了雨，那年的第一场雨。把那个叫半馨的女孩洗干净了，没那么狰狞。

五岁，天灾，已经有三月未下过雨。别人家中或多或少会储些粮，那个乞丐每日带她吃些野草，然后去捡别人不要的烟头。睡了个天昏地暗。

再几个年头过去，她便已九岁。爹看她有劲，把她扯回家干活，其实她也瘦。身上的伤不少，惊蛰可从未放过她，毕竟一个没爹娘的臭丫头是很好欺负的。

那八十早便花完了，乞丐也没养她，仅是同意她住在那小茅屋里。

被要回去家里，比住乞丐家好多了，家里有个破房子，那个属于她一个人的家。

她聪明的紧，会洗衣服。也能捡些剩菜吃，吃剩菜不用挨骂，惊蛰剩的都是好东西，有时还会有些肉沫，那是前九年都没吃过的东西。

后来惊蛰被他爹塞进了学堂，半馨背着他，跨过半座山去到镇里，镇里的好东西多了去了。

垃圾桶里还会有骨头，那可是骨头，多好吃的东西啊，她娘平时都会给家里那头值钱的猪吃，后来猪生了小崽子，也被卖了，小崽子是群天杀的，全是小伙子，她十岁那年，小猪仔也被卖了，

隔壁的那个姐姐十六岁就被卖了，她多羡慕啊。姐姐来经血以后就被好吃好喝的供着，就和惊蛰一样，屁股也大。买了好多钱。和娘一样，多好啊

所以她开始盼着被嫁出去。

十三岁，她第一次来月事。她兴冲冲的去找她娘

然后，她娘笑的拘谨又兴奋。哦，应该是乞丐房旁边那个村头头，最有钱那个，她见过他的。他家有热饭吃。

第二天吃到了一颗蛋，后来一个星期天天有蛋，比惊蛰差点，但温热的蛋黄真的很好吃，很好吃。

然后再一个月过去，爹娘找来一个大了她十几岁的男生来。她见过的，小时候给他弟当狗骑过，有馒头吃！

她穿上了新衣服，被爹洗干净带去他那。她爹时不时看看口袋，好多钱，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她原来这么值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