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溪怀上了孩子，当她知道自己肚子里面怀上了个孽种的时候她恶心的简直快要吐了。

不止一次想要一头撞死，被严子航拦了下来，他把她拖到屋子外面。

每天早上一个大娘就会提着篮子从这屋子前面路过，姜溪白天是被露天拴在栅栏上，和牲畜拴在一起。

她每天早上都见过这个大娘，她为什么对对方那么印象深刻呢？因为对方的腿弯成了夸张的弓形，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应该拥有的腿。

她之前以为对方应该是天生畸形，但是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因为她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已经够可怜了，没有闲工夫去可怜别人。

“你知道她的腿为什么会那样吗？”

“嗯？”严子航凑到她耳边问，姜溪恶心他恶心地快吐了，现在连骂他都觉得是在浪费生命，直接把头偏开。

但是严子航似乎意识不到她那拒绝的情绪，自顾自道：“那是她丈夫打的。”

“她想要逃跑，所以她丈夫打断了她的腿。”

光是这么一句，就让姜溪的血都凉透了：“我对你已经够好了，你乖点，我们好好过日子，我妈想要我们生个大胖小子。”

姜溪的浑身都是僵硬的，她感觉这个世界都变得荒诞了起来，这真的还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吗？

严子航是哪里来的脸，又是谁给他的底气，说出的“我已经对你够好了。”

姜溪惨白着脸，摸着肚子，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

她怀了孕，再加上从她上次逃跑后，四周邻里都帮忙轮流看着她，她的月份越来越大，也开始显怀，她不想待在屋子里面。

所以即使不方便她还是喜欢挺着大肚子在村子里面晃悠，她跑不了，她也没有脸大着个肚子回去见爸妈了。

有一次她漫无目的的走到了河边，她看到一个男人在河边对自己的女人拳打脚踢，然后抢过女人手里孩子，丢到了河里……

然后就是女人绝望到泣血的哭声。

村民们见状都见怪不怪地各忙各的，姜溪顿住了脚步，因为这一幕给她的冲击有点大。

她有些失神地往回走，拦住一个大娘，颤抖着声音问道：“ 他…为什么要溺死孩子？”

那大娘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那女的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娃。”

——

你们为什么要拐卖妇女？

因为如果不去买，那些老光棍就没有妻子了。

你们为什么要溺死孩子？

因为那个女的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娃。

似乎每个问题都可以得到所谓正确的答案，住在这村子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价值标准，他们都十分地心照不宣。

如果有人对这些现象产生怀疑他们会觉得不可置信，这难道不是不言而喻的吗？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吗？一边溺死女婴，一边又抱怨娶不着媳妇，就连女人她自己都觉得将女婴溺死没什么大不了。

太恶心了，这地方，简直是太恶心了……

萧伯纳的《芭芭拉上校》里，安德谢夫老爷子的儿子斯太芬，最擅长“明辨是非”，姜溪曾经觉得那些认为自己最会明辨是非的人是愚蠢的。

因为明辨是非的前提是你要清楚这件事情的对与错，所以你要弄清楚这个世界上全部的事情，认为自己会明辨是非的人无非就是用自己的一套流氓理论对世界妄加判断。

王小波说过“稍微受过一点科学训练的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不言而喻的事，所以这就叫做愚蠢。”

可是此时的姜溪心里的想法却在不断地打着自己的了脸，包括但不限于用自己最恶毒最厌恶的词汇来形容这个地方。

姜溪失神地走回严子航的家，严子航见她回来，挤出一点吝啬的笑意：“回来了。”

但是姜溪却觉得这是一个吃人的妖怪，这个地方全部都是吃人的妖怪。

她颤抖着嗓子问：“如果…我生的是个女孩呢？”你会溺死她吗？哪怕她是你的亲女儿。

她深知这村子里面的人都不富裕，基本上每一家生出女儿都会选择淹死，她特地返回去看了，那河水里面还有浮肿的女婴尸体，姜溪不敢多看，光是瞟上一眼，那青白交加的小脸就让她的心绞痛到无法呼吸，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不能坦然面对这样的景象。

但是这里的村民都习以为常，仿佛这婴儿的死被排除在良心之外，就是他们那套流氓理论中活该被舍弃的不言而喻。

严子航笑意淡了，语气轻飘飘道：“怎么会？我问过郭姨了，她告诉我酸儿辣女，你最近就喜欢吃酸的，肚子里的肯定是儿子。”

因为严子航避而不谈的态度，姜溪只觉得背脊发寒，心中那股作呕感挥之不去，她不想给这样一个畜生生孩子。

——

足月生儿，是个男孩，姜溪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产婆满脸喜气地去外头给严子航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