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天刚刚还是蓝的。

这是断龙山下的村落，从山下再往下望去，可见一条蜿蜒的溪流飞驰而下。这点流量宛然形成了一小潺小型瀑布，令人叹为观止。较平日不同，村中不少人带着家里老小抵达这儿，将它们昨晚提前折好的叶船，夹上内心的美好憧憬，放于瀑布上游，让其顺流而下，任尔西东。

这是预召，是夏祭的预告，亦是他们对秋日丰收的祈祷。此情此景，每个人都在心里告诉自己：“五年又过去了，夏祭又要来了。”

夏祭是本地五年一逢的习俗，而在这几天，人们都会减少水量的使用，以此在那道溪边祭祀神灵，而在夏祭正式开始的前夕，村民们都会去连夜拣叶，并将其折成船状，结伴来此“放生，这意味着希望今后的日子能顺风顺水，生活平安幸福。但是本地气候奇异，而使得生出的叶极为柔软易裂，劲没使对，一片鲜活的叶片便只成几许碎屑。所以，以这类叶片去折成船状绝非易事，全村能熟练掌握这门手艺的人家仅存一户，即叶府。

凭着这门手艺，倒是让叶家立了足，打牢了根基，虽说比不上当朝四大家族，倒也过得自在。软叶船的制作方法，叶府之主叶宗为了方便经营和后代流传，早早的传给了他的四个孩子。家父严厉，做船的活又劳累又无趣，四个孩子也只能有苦说不出。

今年夏祭所需的叶船似乎格外多，叶府中的库存今早经管家一清点已所剩无几。府中大子令三妹叶虹出去采集叶片，但叶虹哪里肯答应，跟大哥唠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妥协。好在村外叶片甚多，寻找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要注意，采摘的时候需格外小心，若是不留神，叶片可能就成了碎屑。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叶虹背着满筐的软叶，往府中院落走去，手里还把玩着刚才采集时顺手拾的枝杈。不知是不是自己注意力有点过度集中了，叶虹分明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怪状物体，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缓缓地窜着。

她感到很奇怪，便将手中的树枝往旁边一掷，轻声往那边靠近。待她走近了后看，才发现那东西是一株茎杆，但通体黑色让人难以捉摸，而那可怕的生长速度更是令人费解。正纳闷着，叶虹隐约感觉头顶有东西落在了上面，下意识用手一抚，然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现在刚过七月中旬，气温也有质的上升，暂且不说温度，光是这个季节出现这种现象，就已经让人无法理解，她盯着上空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一定是她这辈子甚至是所有人一辈子也难得一见的事。

雪。

在骄阳当空的季节，天上忽地飘起了大雪，仅在一瞬间，周围刚才还绿茵的地面迅速裹上了一层素衣。尽管想不通，但眼前雪势渐趋加大，再不回去等下可能寸步难行了。叶虹没有再继续发呆，她立刻加快步伐，赶回家要将这个奇异景观告诉大哥。一路上，飞雪散落在她的头上，她的脸颊，转化为水汽，随着她无节律的呼吸进入毛孔、进入体内，后又化作一团雾气随她吐出，周而复始。

而那根枝杈，落在放船的溪流上口处 被激起的水花不断冲刷着，终于也不忍流去的压力，随波顺下，和不停歇的溪流融为一体。

还有…那雪，也是一样。

是的，天刚刚还是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