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你每次来来回回就只有这么一句，可前来礼佛的香客都说你辩才了得，怎么到了我这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玄真答不上来。

他面对旁人时的确能一句切中要害，通透的很，瞬间点拨迷津；他也知道循序渐进的说话技巧，能让对方对自己的观点心服口服。

可是到了她这里，好像都不成立了。

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表达；他胸中波澜壮阔，但没有可凭依的归港。

玄真本来以为前世过往如岁月点水过，终究留不下什么痕迹，可穿越过来再次遇见她后，前世与她的交集总是一幕幕回放，不可控地影响自己的情绪，而且日渐加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那些记忆，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反而越来越深刻。

就像把钉子一点点嵌入木头里，每次只敲一点，看似没什么影响，日久天长，钉子早已深深镶嵌在木头之中，等回过神来奋力将钉子除去后，那木头里早就有了深深的孔洞，只消望一眼就觉得空虚失落。

“贫僧面对施主时，往往不知从何说起。”

“不知从何说起那就不要说，更不要拒绝我，只听我说就好。”她眉眼弯弯，“圣僧，依我可好？”

清澜身上独有的少女馨香萦绕着他，仿佛又通过四肢百骸飘进心间。

玄真只觉得好香。

鬼使神差般，他应下：“好。”

清澜呆住了。

玄真有些眩晕。

开弓没有回头箭。

师尊说过，若是实在无解，不如顺其自然。

所以，他终于顺从了一次自己的心意。

清澜又迫不及待道：“那我可以跟大师一起用饭吗？”

玄真知道这不合规矩，可是他几百年来的孤独，好像只有少女一人能解。

他想再贪恋一会儿。

“佛门里的饭食都是素斋，且味道寡淡，可能不合施主胃口。”

“如果施主不嫌弃，贫僧给施主做一顿饭可好？”

清澜听到前半句，以为他要拒绝，刚想说没关系，听到后半句，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和尚今天是怎么了？

她怎么有一种，被反撩的感觉？

清澜红着脸应下。

玄净在厨房里揉面时，清澜偷偷沾了一指面粉，然后飞快地在他鼻尖上一抹。

玄真有些错愕，却没有阻止，只是含笑着用手背擦掉那道雪白的印记。

他在厨房忙碌，不染纤尘的身影也被热气柔和了些，蒸腾了出尘之色，沉淀出人间烟火。

玄真效率极高，很快就做了一桌素斋，而且色香味俱全。

清澜迟迟没有动筷子，因为她注意到玄真不打算吃。

“圣僧不饿？”

玄真笑道：“既是做给施主吃的，贫僧怎么能动筷子。”

他已经辟谷好久好久了，都快忘了食物是什么味道。

下一刻，他嘴里就被塞了一筷子豆芽。

清澜笑嘻嘻地望着他，一脸得意。

玄真慢慢咀嚼嘴里的菜，他辟谷后就只吃过灵丹和各种疗效的补药，凤泪露、归元散、麒麟丹、龙髓丸，最极品的丹药应有尽有，每回总是囫囵吞下后再在体内自行炼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投喂一嘴。

她自己不急着吃，倒是不间断地喂了玄真好几口，这才端起碗开始大快朵颐。

玄真望着眼前鲜活的少女，只觉得岁月静好，万物可爱。

清澜突然放下筷子，若有所思。

玄真一愣：“施主，可是不合胃口？”

清澜不语。

“施主身上不舒服？”

玄真上前，想探探她的脉搏。

少女却突然笑了，然后踮起脚尖，在他左侧脸颊轻轻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般。

屋里一瞬间静了下来。

玄真耳尖通红。

清澜忍不住笑了，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大师，这是这顿饭的谢礼。”

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玄真用指腹摸了摸自己左侧脸颊，身体的热度迟迟没有褪去。

真是要命。

【作者题外话】：木头终于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