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聃被他这突然一问,不禁有些愕然,在他目光的逼视下,没有了帝王的风采,垂下眼眸,嗫喏道:“偶尔,偶尔。”
陈谦腾地一下子从座榻中站起,跪倒在地,叩首急切道:“陛下,万万不可啊!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无半点药材成分,丹砂在医师用药中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您不能吃啊。”
回想起去年春天,司马聃御驾亲临自己府上,还是凤表龙姿,神清气爽,现如今怎么如此萎靡不振。
司马聃默不作声,良久,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布满血丝。
幽幽地叹道:“朕也不想啊,但朕还有何用?唉……”
陈谦跪在地上,心中暗想,这个时代的高门子弟,官员名士们,任诞适情,对朝廷不满,而又毫无办法,主张人生短暂及时行乐的人也是越来越多,而这司马聃身为天子,万金之躯,主宰天下怎么也……
遂斟酌道:“陛下,您有何苦衷,对臣道来,臣万死也要为君分忧。”
“你又何曾能解朕之忧愁啊。”司马聃说着,无力地又倚在了靠背上。
“微臣……”
司马聃摆手道:“你可以在外,替朕分忧只是一方的事务,而桓温在西占有六成国土,朝廷政令只出四成,你可曾想过?”
“这……”陈谦一时语塞,现在还真不能拿桓温怎样,讨伐他?他依然是大晋臣子,并无谋反,况且战事一起,那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北方鲜卑、氐人马上会趁机南下,说不定就万劫不复了。
只听司马聃又无奈地吐槽起来, “朕在朝堂上,一切均由会稽王做主,回的这后宫,还要一切听命于太后,枕边还有个太后强加给我的皇后,你说朕还能干点什么?”
“这……”陈谦后悔跟司马聃说什么万死不辞的话,太过鲁莽了,司马聃居然连后宫的事也说,这是他万万帮不上忙的。
一时间,养德宫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只听得耳边有个清冷娇俏地声音传了过来,在这空荡的养德宫中飘散开来,带着回音。
“陛下,天色已晚,你该歇息了。”
陈谦和司马聃同时身子一震,两人不约而同地一个抬头,一个转身望去。
不知何时,身穿翻领束腰银狐大氅的褚太后站在了宫门口处,身后站着低眉顺目的田孜。
两人慌忙从各自座榻中站起,一个躬身一揖到地,一个跪倒在地。
“是,母后,朕这就去……”
“臣拜见太后。”
“都起来吧。”
二人起身后,并不敢落座,呆呆地站立当场。
褚蒜子看着这两个自己最为心爱、信赖、倚重的男人,杏仁眼中不觉含满了盈盈春水。
“你们俩的话我都听见了,陛下,我的话你听够了,但广陵公的话,你应该听吧?你为何非要食散,而置自己的身体,置列祖列宗、大晋江山社稷而不顾?”褚蒜子对司马聃脆生生地呵斥道。
“朕……朕……”
“太后,陛下要歇息了,臣也告退了。”陈谦见母子二人说的是皇家秘事,自己尽量还是不知道为好。
“你等等。”褚蒜子双手插在一个毛茸茸的暖手抄里,冷眼看向陈谦制止道。
随即她又转向司马聃道:“你还不去就寝。”
司马聃躬身一揖,有些不快地带着情绪,拂袖而去。
两名侍候一旁的宦官也跟在他后面走了。
陈谦忙跪在地上,向着司马聃的背影,不住地叩首道:“臣恭送陛下,恭送陛下。”
良久。
“好了,都走远了。”褚蒜子在后面提醒道。
陈谦才抬起头,站起身,转过身来。
“你随我来。”
“臣遵旨。”
跟随在褚蒜子和田孜身后,出了养德宫。
只见外面已经等候有两乘宫中暖轿,褚蒜子上了第一乘。
见陈谦还在发愣,田孜指了指第二乘,陈谦哈腰钻了进去。
路上,陈谦打开侧面轿窗的小帘,问走在一侧的田孜,“田大人,太后怎么会来?”
“陛、陛下召你进宫,太、太后就知道了。”田孜一边小跑着一边低语道。
“这是要去哪儿?”
“太、太后,要召你问话。”
“哦。”
陈谦放下窗帘,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不觉有些酒意上头,心中暗暗责备荷香,这泡过的酒后劲怎么这么大,一会儿该如何应对太后训话。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陈谦坐在里面没敢动。
过了一会儿,田孜在外面开口道:“广陵公请下轿。”
陈谦哈腰,走出了暖轿,见已是室内了。
暖轿被两个太监抬走,田孜请陈谦到前面的侧方座榻上坐下。
太后却是不知了去向。
只见这所宫殿不大,宫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壁为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