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北岸,鲜卑大营,中军帐中。
身材壮硕,黄发碧眼,络腮红髯的慕舆根坐在正中的胡床上,手里拿着太原王慕容恪的来信,向手下众将展示道:“太原王殿下来信,叮嘱我要提高警惕,对岸寿春换将了,叫什么陈谦。陈谦?陈谦是谁……”
矮小精悍的护军将军平熙答道:“禀领军将军,陈谦好像曾经在淮北大破过姚襄羌军。”
“哦?哈哈哈,姚襄啊,一个丧家之犬,至今还龟缩在许昌、外黄两地,不足道也,哪天陛下派一支偏师即刻荡平他们。”慕舆根大笑道。
老将贾坚手抚白须道:“不可轻敌啊,领军将军,我们在这里已经驻扎了半个多月,恐大晋那边已经调来了精锐之师。”
“不妨,世固老将军勿忧,晋朝那边的名将数得过来,都远在荆州和西川,我大军连日征战兖州这几百里土地,稍事整休,我正欲这几日过河攻城。”慕舆根对年近七旬的贾坚还是很尊重的。
这是个晋人,永和六年在渤海郡的高城被慕容评俘获,后在慕容儁、慕容恪的规劝下投降。
正说话间,右卫将军傅颜走了进来,拱手道:“禀领军将军,寿春有探报,前日陈谦召开会议,斩杀了大晋悍将司马耀,因他对陈谦的渡河进攻计划持否定意见。”
“哈哈,你们看,陈谦一意孤行,”慕舆根环顾左右笑道:“不用我们攻城,他们自己就要送上门来了。”
傅颜接着道:“陈谦前些日子已命刘遁在寿春城外的淮河下游十余里,日夜督造战船,大有渡河之意。”
“嗯,好,那我们就给他来个迎头痛击!”慕舆根一拍桌子道。
贾坚满是褶子的脸上,眉头紧皱道:“不妥啊,领军将军,末将认为还是遵从太原王之意,加强防守才好,万一——”
慕舆根摆手不悦地道:“世固老将军,这个陈谦初次率军出征,一定会寻求决战,以立不世之功勋,太原王那是多虑了。”
平熙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傅颜跟着道:“我这几日在观看河对岸,他们的确造战船速度很快,而且船体颇大。”
“南人善行舟,造船,这个早有耳闻,但我们绝不下水,又能奈我何?”慕舆根不屑地道。
“末将观其造船规模和速度,如能渡五万大军,最起码得造十日。”傅颜补充道。
慕舆根略一思忖道:“平熙,虽然看起来是十日,但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令前营加强警戒,防备晋军提前强渡淮河。”
平熙躬身答道:“遵命,领军将军!”
慕舆根看了看贾坚,若有所思地道:“多准备点麻油,等过些天,晋军战船渡河时,我们用火箭射之,最大程度延缓晋军攻势。。”
贾坚是北方有名的神箭手,自己麾下的军兵也被他训练的个个都是箭法精妙。
贾坚躬身应命。
慕舆根将慕容恪的信扔在桌案上,站起身来,下令道:“这几日我们要吃好、休息好,喂饱马匹,养精蓄锐,争取将来犯之晋军悉数歼灭于淮河岸边!”
“遵命!”众将齐齐躬身领命。
慕舆根走出大帐,久经战阵的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亲自带领亲兵沿淮河岸边跑了一圈。
五日后的凌晨,丑时,黛黑色的天幕上,寥落的挂着几颗疏淡的星辰,暗黄色的月亮像半个被撕开的烧饼,在缓缓移动的白云中若隐若现。
淮河流经寿春,河道开阔了起来,水势不似上游湍急,河上蒸腾着白茫茫的雾气,散发着腐草烂根的腥臭味。
蛙鸣蝉噪 ,波光粼粼,偶尔有几只夜鹭飞起,忽闪着翅膀,“咕咕”地叫着掠过河面。
一艘小船从淮河南岸的芦苇荡和杂草中悄悄划出,船上盖着草席,并没有人。
紧接着,又有一艘从芦苇荡中划出。
不大一会儿,有许多小船露出河面,犹如鬼魅般,寂静无声,船帮处伸出了一只只的手,缓缓地划向河对岸……
一时间,昏暗的月光下,淮河河面上黑压压地布满了黑色的小船。
待小船靠近淮河北岸后,船上草席掀开,无数个黑影手持明晃晃的刀枪,从船上站了起来。
悄悄滑到齐腰的水中,然后猫腰小跑向一里之遥的鲜卑大营。
鲜卑营门口两边各有一座两丈高的瞭望塔,两个塔上各有两名士兵,正在懒懒散散地说着话,忽然,其中一个看见了一片黑影正在速度移动过来,大喊了一声:“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一箭射来,正中胸口,翻身跌落下去。
紧接着,一阵尖厉地铜锣声划破夜空,伴随着撕心裂肺地呼喊声:“晋军劫营了……”
与此同时,淮河岸边射出了带着火舌的箭矢,划破夜空,漫天而来,飞进了鲜卑大营中。
顿时,鲜卑大营陷入一片火海中……
为首一名手持短刀的矮胖子,大吼一声:“杀啊……”
晋军发一声喊,如潮水般杀进了鲜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