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爷讲完辉煌过去，语气正昂扬，抬眼却是厅中仆从垂首佝腰抱着布匹，心情骤然便落了下去，缓缓叹了一声，抬手饮茶。

堂厅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前店里客人的询价声时有传来。

钱乐垂眼仔细思索，别说京都，江州城里她都不多熟悉，也就谈不上解决雇工的问题，而且交货时间将近，想来能重织布匹的话，钱老爷也不会在这等着。

但虽然钱乐不懂这织布技术，或许她可以帮忙让损失减少一点。

“爹，这不合格的布匹会如何处置？”

钱老爷似是没想到钱乐会问这个，但还是耐心回答道：“退回到布商那里。”

掌柜见钱乐不语，又补充道，“星货铺可以留几匹，但承担不了所有的货，而且这个品质在星货铺也没什么销路。”

钱乐点点头，想到刚刚钱老爷有说，这布匹的损失是他与布商各担一半，想来退回到布商那里也没什么好销路。

钱乐问道：“可知，布商会如何处置这些布？”

掌柜应道：“布已织成，自然不能回炉重造，左右一时不会损坏，也就会放在自家的布店里，慢慢售卖。但这会儿非年非节，不会有民众大量买布制衣，而且正值夏日，更是淡季。”

钱乐慢慢念道：“非年非节……七夕节不是快到了吗。”

掌柜也不觉得钱乐几番问的幼稚无聊，耐心回答道：“七夕在咱江州城里确实也算是大的节日了，但说当晚在街上卖些吃食玩意有赚头是不错，但布匹哪有什么销路。”

钱老爷也搭话道：“普通百姓家可不舍得买这布匹专做一身衣服去节日。像莹儿你这般的娇贵小姐买得起，自然就看不上这些布匹。”

但钱乐却暗暗有了一些想法，只是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实施：“普通百姓买不起一整匹布，但如果是一件成衣呢，再甚者只是买一件上衣呢。”

钱老爷没有回答，手指慢慢捻着扳指。

掌柜的说道：“城里裁缝并不多，做一件衣服也需要时间金钱，纵然是集齐所有裁缝，七夕节前也不过做百十件，还消耗不到这批布的五分之一。”

钱乐微微笑：“这衣服既然要做给普罗大众，自然也不必上好裁缝一针一线精细缝就，各家娘亲婶姨都能亲手给家里孩童做件衣裳，更何况……”

钱老爷接道：“布商那里有许多织娘。”

“哦！是呢。”掌柜的抚掌应道，“布商那里确实织娘众多，现在这一批布赶出来，她们也正属于无工可做，如果只是普通衣服样式，稍加教习，她们确实可堪用。”

钱老爷点头道：“我们提前定好样式，交由织娘来做，简单的款式便可以做许多，普罗大众不需要多复杂华丽的衣服，重样也无所谓，而且售价可以比其他裁缝店的成衣低的多。”

钱老爷欣慰的看着钱乐：“确实好主意，我儿聪慧。”

掌柜也迎合道：“成衣做好，卖起来确实要比布匹快的多，而且这之后我们也可以把这衣服卖向其他州县啊。”

钱老爷大掌一挥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赶去布商那里，验证一下我们的想法。”

钱乐没想到钱老爷这么有效率，说走就走，懵懵的跟着站起来。

钱老爷和掌柜的往前走了几步，又转头回来拉着钱乐：“莹儿也去，主意是你想的，当然要跟为父一起去实施。”

“是，爹！”钱乐被拉着小跑了几步。

几人坐上了马车，赶着去了布商处。

布商的作坊位置很接近西城门，周边的房子一个紧挨着一个，门户低矮，道路有些拥挤，钱府的马车堪堪可以通过，路边院门打开着，摆放着许多农具。

现在是黄昏时刻，街上有不少孩童胡乱跑闹着，看见钱府的马车经过，还吵嚷着跟着跑了一段。

因为想着售卖成衣的事，钱乐还仔细瞧了他们的穿着，可能小孩子长得快，也都没有给他们穿合身的衣服，很多都能看出来是家里大人剩下来的衣服，有些格外小的孩子直接套着一件大人的上衣，绳子扎住腰，光着两条腿。

路的尽头是一间大院，虽不及钱府，但也是比之前路过的屋舍阔气许多。

橘星搀着钱乐下马车，阿通在一旁小声解释道：“这是跟咱家往来最多的布商吕家，这次的布匹也是他们的，这个时辰织娘已经下工，我们先去他府上，织坊就在他府院旁边。”

钱乐点点头，跟在钱老爷身后往前走。

钱管家去扣门，里面的人一瞧来人赶紧开门，另有人慌忙往院里跑。

迈进院里来，小道曲折婉转，路旁稀疏几棵竹子，拐角处摆放着一个沉红色的大缸，锦鲤几许，莲叶蓬蓬。

越往里走，越是雅致，不像是商贾之家，倒是斯文的很。

这股斯文一直到一个人的出现到达了顶点。

一个瘦高长髯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脊背挺直，头发纹丝不乱，黑白色的长衫，墨染印花，瞧着像个教书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