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完全浸过相思的全身，在冰冷黑暗的河水里，只能跟着水流寻找方向。

往前一直游，顾不得肩膀上的疼痛，相思告诉自己没事的，只要不被他们再抓到就没事了。

被箭射到那一刻确实很疼，跳进河里，疼痛已经慢慢被寒冷驱赶，剩下的只有无力和麻木。依着被射到的位置，应该会流很多血，那些血已经混入河水里，即使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伤口处还是有源源不断的血慢慢流出来。

游上岸时，岸边是热闹的房屋瓦舍，相思掰下箭尾，用披风挡住血红的伤口。朝着人少又隐蔽的地方走去，街上人来人往，只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群撞倒。

若是真的被撞倒，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站起来。

呼吸越来越微弱，不冷不疼，麻木不堪，眼皮困倦，只想睡过去。

赫连煜找到相思的时候，她安静的坐在隐蔽的一角，浑身湿漉漉的，掺过水的血顺着衣服慢慢浸下去。

面色苍白的她脸上没有畏惧，而是释然般的笑了，赫连煜温柔的叫着她的名字，久久以后她才乜乜些些的回答。

也许是心冷了半截，赫连煜一丝一毫也不觉得相思像冰块一样冷。

被一个温暖的拥抱圈住时，相思以为已经去了天堂，她以为自己还是没有熬过去，微微睁开眼，忍不住说出自己埋藏已久的话。

“大人，听说在死之前会见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所以我见到你一点也不意外，如果能就这样死在你怀里，该多好。可惜这只是我的幻想，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说的话，世界上就没有人知道我爱慕你了，包括我自己，就当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吧。

你就像是海上明月，皎洁辽阔。烈阳高照时，我怎么也找不到你的身影，黑夜包围我时，你无处不在。

今生难料，无论任何时候我都是配不上你的，我不敢贸然靠近你，又千想万想留在你身旁。看够了你的渊渟岳峙，你对我也会温和，好想看看你对我生气是何等模样。待你百年千年魂归后，路过三生石时，请你看看三生石，我会在那里刻上你的名字。”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在死的边缘，不会有任何顾虑能阻挡她说出这些话。

赫连煜颤颤巍巍的抱她上马车，紧紧抱着相思，等相思说完了，赫连煜接着问道:“还有吗，相思还想说什么吗？不要睡着好不好，我一直在听着。”

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命运一次次把她推向死亡，天意又一次次把她拉回人世间，用意何为。

黎明来临，没想到相思又熬了过来。

那个梦又清晰席卷而来，这次感觉更强烈。梦里的石洞已经散了烟雾，壁灯明亮，流水潺潺，正中间不再是装有“汀兰”的水晶棺材，而是一颗奄奄一息的兰花草。

感觉强烈到，相思觉得那个石洞就在自己附近。

慢慢睁开眼睛，相思只觉得空气清新扑鼻，盖在身上的被子像云朵一样柔软。挺过危险后，一切都显得没那么恐怖。

躺着也觉得肩膀隐隐作痛，身上的衣服已然换过了。回忆从跳入河里开始推移，咋的想起来自己好像对赫连煜说了什么，如果那不是幻觉，那么现在一定是在他府上。

门外隐隐约约有人在说话。

床前的蝉翼纱微微浮动，上面绣的白鹤栩栩如生，相思掀开床纱，屋里大多都是小叶紫檀所做的桌椅书架，镂空雕花白瓷瓶和珐琅彩瓶等漂亮的瓷瓶井然有序的排布着。

狻猊香炉缓缓吐露着细烟，相思穿上鞋子，踩过白玉地砖踉踉跄跄扶过珊瑚圆椅行走，险些碰倒了珐琅彩婴戏双连瓶，一步一步走过去，靠近门边时才听清他们的谈话。

赫连煜恭敬的抱拳行礼，腰板挺直，谦恭非常，他诚恳的说:“相思心思玲珑，谨慎谦虚，珺璟如晔，雯华若锦，若慕兄觉得我是一个可以依托的人，请你考虑让我来照顾相思一辈子。”

一字一言如甘甜的春水润在相思心田。

听婢女们说，赫连煜守了相思一晚上，慕礼看见赫连煜紧绷的状态和憔悴的面庞的相信是真的，他爱惜相思的心就如同慕礼爱惜珞莲一般。

不知什么时候相思的额间已然沁出了一层汗珠，她用手背抹去汗珠，咽口气润润嗓子。

慕礼要说话时，相思推门而出:“大人，对不起，昨日是我胡言乱语。请你不要放在心上，都忘了吧。”

他担忧的神色又增添了失落，看着作揖道歉的相思，赫连煜本能的想扶她起来。

相思却有意躲避，刻意和他保持距离。眼里忍不住要泛起泪花，相思逼着自己不再去想如何对不住他。

赫连煜不可思议的说:“当时你奄奄一息，性命垂危。我只想让你活着，没有去想会不会和你相守一生，哪怕你从来不爱我，只要你活着就好，你总会遇到你喜欢的人。

听到你说你爱慕我，我也没有片刻欢愉，而是更加害怕失去你。我守在门外，等女医给你拔箭时，我被不停的心颤和无尽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