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也不过弹指之间，棠心要生了，晋延等到了这一天。

她一直疼到夜里还没有生下来，晋延从一开始就知道孩子保不住，从产婆一来就交代了要保住棠心而舍弃孩子，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骗棠心是正常现象。

一盆盆血水被端出去，刺目的红色在提醒着晋延，她的生命岌岌可危。

每次在安胎药里加上别的药材，他也会害怕，只要一害怕，晋延就告诉自己:自己注定是要和相思一起离开这个地方的，不能留下这个孩子，既会苦了孩子，也会留给棠心无尽的幻想。

即使他知道这药有一成的可能性会害死她，可他还是劝慰自己要相信那九成的安全。

一定是痛极了，产房里的棠心忍不住嘶吼出来。晋延在审犯人时，没少听过比棠心更惨烈百倍的叫声，唯独她的叫声在搅乱他的心，害怕她真的被阎王爷收去。

他在坐立难安，最后还是冲进去陪着棠心。她的发丝被汗水完全打湿，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晋延紧握她的手，企图从阎王手里把她抢回来。

“阿延……阿延……我就快撑不住了……我们把孩子剖出来……”棠心感觉到自己就要花完所有力气，再这样下去，她又要失去一个孩子了，“好不好……”

“不会的，不会的……”一开始棠心抓他的手是多么用力，可现在晋延也感觉到她渐渐的气虚力竭。千万把刀子插入她身体一般，她疼痛难忍。

“夫人不要胡思乱想，孩子很好，再努力努力，就生出来了。”产婆记得晋延的吩咐，连忙说些让棠心放心的话。看这情形，她却清楚的知道，是要出人命的，说的时候声音忍不住颤抖。

“我就在这陪着你，等着我们的孩子出生。”晋延低估了孩子在棠心心里的重要性，现在只能看着棠心被疼痛苦苦折磨，无能为力。

不出意外，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气息，棠心昏睡过去，连她的呼吸也是轻飘飘的，下身的血止也止不住。

“大人……夫人真的不行了……”产婆跪着低头回答道，此话一出，屋里的气氛更加沉痛。

现在的结果不也是顺了晋延的心意吗，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带相思走，可晋延真的后悔了，他不该拿棠心的性命做赌注。

一时间，晋延精神恍惚起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发生何事。

趁她还没有从疼痛的昏眩里清醒过来，晋延让人赶紧把孩子抱走，“等等，让我抱抱孩子，让我看一眼，待会还要说给夫人听呢。”

这个让棠心用命也要留下来的孩子，真是漂亮……也是他处心积虑要害死的孩子……

“大人，小姐就要不行了……你快去和她说说话吧。”菊儿知道棠心一定还有很多话要对晋延说，她无声流泪，努力克制自己伤心，怕听不到小姐的吩咐，“让奴婢来帮小姐抱抱孩子。”

晋延轻声唤醒她，月份大了以后，她常常因为肚子大而行动不便，吃不好，睡不好，现在她好不容易可以熟睡过去，也要扰她的安宁。

叫了许久，棠心才微微睁开眼睛，屋里的丫鬟低声啜泣，她大约知道自己不行了，下身的麻木让她感觉不到自己一直在流血，“阿延，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夫人，你想说什么，我都在。”他怀里的人一直在打颤，嘴唇毫无血色比梨花还白。“菊儿，带所有人下去。”

为什么独独是那一成的可能性发生在她身上，棠心，我后悔了……明明该死的人是我啊……

“阿延，我见过她了，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走以后，我相信她可以照顾好你们。”棠心已经打听过相思的消息，也亲眼看过她帮助老人卖水果，相信她是善良的，“只是好可惜，我们的孩子以后叫的第一声娘亲，不是我……”

“你为我生了个女孩，乳娘抱去洗了，马上就抱回来给你看看，孩子很漂亮，长大以后一定和你一样漂亮。你是她的娘亲，你要好好活下去，陪她长大。”晋延没想到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即使知道他的负心也不吵不闹，甚至想要把孩子交付给相思。

晋延坐上床，抱住棠心，也能更近听见她的声音，把蚕丝被裹在她身上，她勉强笑笑道:“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我就要死了。可我好像一点也不难过，孩子有你照顾，我很放心。”

“我很羡慕汀兰，现在我不用羡慕她了，每到她的祭日，你就会喝的烂醉如泥，往后每一天都在怀念她，连我最爱的榕树下的秋千都是你为她扎的。她是原配，她和你是要葬在一处的，我是续室，我也只能作袝葬。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问问你，以后的这一天，你会不会也为我大醉一场，陷入无限的思念。”

棠心的血当初浸上晋延的衣服，屋子里的血腥味已经闷了很久，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晋延等她说完再回答:“我错了，当初我不该在明湖边遇到你，我不该贪恋你父亲的权势，我不该答应逼婚。即使我忘不了她，可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也是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的。”

上完学堂，汀兰和晋延就会去大湖边喂鱼，各种各样的大鱼相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