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奚城带着平素里夏夜的凉意，尚未将城市的喧嚣隔离。

花色灯光之下，身形清挺的少年坐在隐匿的暗处一角，一头恣意的灰发道不尽的惹眼。利落的下颌折角线条随着仰头的动作而动，连带着喉结拉出利落性感的线条，脸上却毫无情绪可言。

“衍哥，你看啥呢？”

季涛把酒杯往桌上一撂，伸手在迟衍面前晃了晃，“唉唉衍哥，还看？还看——”

“我承认那男的长的是比我有姿色、穿得也比我好看，你也不至于偷摸着盯……”

陈恺话听到一半心就颤了，赶忙伸手去捂季涛的嘴，一边忌惮地往迟衍那扫了一眼。

对上迟衍散漫而极具有疏离感的一眼后，陈恺讪笑着朝着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灯光主场下，齐白长腿交叠着放在座椅上，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着指尖。身旁围坐的公子哥们喧闹至极，他只安静摇晃着杯里的红酒，藏在金边镜框下的那双眼时不时含笑。

迟衍硬生生把手里的酒杯捏碎了，玻璃渣割裂皮肤，酒水混合着惊心的血水，周遭满是冷漠的低气压。

陈恺和季涛两个人都安静下来，目瞪口呆一句话不敢说。

衍哥自打下台后就这么一直在台下坐着，一句话不说盯那衬衫眼镜男半个小时，现在还忽然发这么大火。

那铁定是那眼镜男有问题！

迟衍起身。

“衍哥你不盯了？”

“你的手——”

迟衍一句话没答，身影径直没入人群。

洗手间内，镜子里的少年紧拧着眉，额发遮过恣肆的眉眼。自来水冰冷，玻璃深刺进手掌，绽开的皮肉还在往下流落狰狞刺眼的血水，他就跟全然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似的，任那水珠冲洗着伤口。

修长的手指淌过最后一滴发白的血水。

上次齐白当众之下对孟倾的戏弄，迟衍一丝一毫都没有忘却。

因为他的那句“未婚妻”，以及孟倾迟迟未到的解释，迟衍觉得很不心安。

事实上，迟衍也根本做不到等待。

他力所能及花过各种手段去查过这个人，除了得到此人是富家子弟，隔壁学校优异学生之外毫无收获。

他为什么和孟倾认识，又是什么关系，无从知晓。

这种破碎的失落感令他安全感缺失。

他或许，对孟倾的了解并不够多。就像，他在她面前也将所有过去隐瞒了。

他发了疯想不顾一切占有她，却不想等价交换。

何尝不是自私。

迟衍从兜里掏出个小物件，那是个创可贴，粉色的。

他淡淡笑了。

这是他后来跟孟倾要的。

但到底是没舍得用，又将那小小一枚放回兜里。

陈嘉郁伸手揽了揽齐白的肩，满脸困顿的意犹未尽：“齐爷，喝酒呢真不走一个？”

齐白伸手推了推醉醺醺的陈嘉郁，保持着礼貌笑道：“有事，先回去了。下次一定。”

转身后，他便敛了笑容。

他做事向来阴晴不定，想一出事一出，这会子实在是有件事想做。

灯火煌煌的花店，格调花香混合着香水味沁鼻，齐白捧了一束包装精致的玫瑰花出来。

那红玫瑰开得正是新鲜，娇艳欲滴，黑色丝带包扎的蝴蝶节更为精美。

鼻尖凑在花簇中，他嘴角勾出一个满意的弧度。

炽白灯光下，迟衍却隐身在暗处，一手插兜，一手呈自然弧度垂落在腿侧，视线定在齐白身上，眼见着他就这么捧着鲜花上了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

迟衍顺手招呼了辆出租车。

“跟上前面那辆。”

隔着后视镜，司机对上那双凌厉的双眼，直接一脚把油门踩了出去。

车窗外闪过无数到灯光，行驶的路径越熟悉，迟衍身上越发是散发着阴翳。

僻静处，古宅的老巷子外，齐白从车上下来，心情似乎格外不错，踩着约影径直向那目的地去。

迟衍嘴角绷出冷淡的弧度，怎么会不熟悉，他下午刚送孟倾回家。

二楼橘黄色的灯光是亮着的。

孟倾会来开门吗？

门铃被按响的一瞬间，迟衍心里的期待甚至盖过了慌张。

他倒要看看，这狗东西缠着孟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客厅里吹风机的声音还是未能盖过门铃声，孟倾吹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

姥姥刚进房间休息没多久。她垂眸，在吊带睡裙外罩了件外套，走到院内。

因为刚洗完澡，头发未能全干，便湿哒哒全都披在肩上。

外套里面的睡裙很是单薄，居家款式。虽然外衣，清瘦的锁骨还是露了大片，领口两道浑圆的边缘。

一双纤细的脚踩着白色拖鞋，露在外面的脚趾皮肤粉嫩。

直至第三次门铃有规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