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又是爸爸刚去世时的场景。
申家的亲戚们、申建志饲料厂里的同事们,陆陆续续挤满了不大的客厅。
陆梅在一群女亲戚、同事的包围下坐在沙发上痛哭。
人们安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别再伤心了小梅!注意身体啊小梅!小梅你可得挺住啊!小梅,以后生活上,你和闺女遇到任何困难,尽管来厂里找我们。
陆梅却越哭声音越大。
客厅角落里几个声音在嘀咕:
“哎,你说平时豆子和她爸最亲,怎么现在连个眼泪都不掉的呀?”
“孩子还小,才 10 岁,哪知道生死这些事儿,八成还没明白过来哩。”
“对呀,我看呐,豆子这孩子吓得也不轻,亲爸死在自己身边……哎哟哟,你看孩子那眼神呆愣愣的。”
场景变换,亲朋好友们都陆续离开,家里渐渐安静下来。
陆梅穿着一身素衣,面无表情地来到女儿的房间门口。房间开着门,申豆芷正坐在床边低头发呆。
陆梅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啪”一个耳光打在申豆芷的脸上。
陆梅一双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为什么非要去看孔雀?为什么非要去动物园?”
陆梅边说边举着巴掌拍在申豆芷头上、脸上、后背。
10 岁的申豆芷瘦瘦弱弱,但她小小的身子并不躲,任妈妈打。
陆梅:“你害死了你爸爸!你生下来就和我有仇啊!”
陆梅歇斯底里一通发作:“你说话呀!你说!你是不是来这世上就是为了气死我。”
梦里申豆芷缩在墙角,静静地看着陆梅在房间里摔打家具。“我就不该生下你!你和他一样,只会骗我,害我!出了事儿一句话不说,都像哑巴一样!”
紧接着,梦里的画面切换成申豆芷和爸爸相处的快乐时光,爸爸给她讲故事、逗她开心,在车里告诉她不要生妈妈的气……轰一声!
申豆芷猛然从梦里惊醒,后背一层层的冷汗。
她摸过床头的闹钟,不到 6 点。
申豆芷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下:我的爸爸不是哑巴。
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又缓缓将这八个字逐个删掉,最后只剩一片空白。
上午,申豆芷简单地捯饬了一下自己,坐在客厅等李桃出发。
李桃哼着小曲走出卧室,瞥到申豆芷不禁啧啧两声,“真不愧是我们申家的大闺女,这出落得亭亭玉立。”
申豆芷把早已经准备好的一个大字亮出来:滚。
李桃:“滚滚滚,遵命,这就滚,带着申家大闺女一起滚。”
李桃的家境比申豆芷家好很多,甚至比县城里大部分普通家庭都要好,这曾让申豆芷一度怀疑李叔叔是怎么看上陆梅的。虽然李桃的妈妈在他五岁时就过世了,但相对优渥的环境把李桃养得珠圆玉润,人高马大,大大咧咧。
李桃爷爷的八十大寿选在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申豆芷拎着一个满是寿桃的大蛋糕,跟在大大咧咧的李桃身后。
李桃:“一会儿到了呢,你就负责把蛋糕一送,我来负责吉祥话,然后咱俩就找个偏僻角落一通干饭。”
申豆芷在后面默默地点了点头。
包厢里装扮得喜气洋洋,四大桌客人坐得满满当当,李桃带着申豆芷按计划送上了寿桃蛋糕。整个过程,申豆芷都局促地把半个身子藏在李桃的身后。
李桃的父亲李关福顶着通红的一张脸拉着申豆芷的手向亲戚们介绍:“豆子今年马上大学毕业,学习好着哩,要不是豆子带着李桃学,李桃这玩意儿还不知道有没有福气考上个大学!”
李桃佯装一脸的撒娇:“爸!就重女轻男呗,疼闺女不疼儿子!”
几句话逗得包厢里一片笑声。
陆梅静静地坐着,期间和申豆芷对视了一眼,两人谁都没表现出多余的情绪。
李桃果然带着申豆芷找了个小辈桌的角落,躲起来专心干饭。
几巡酒后,长辈们已经都有些醉意。李桃使眼色准备开溜,申豆芷默认。
这时,旁边那桌一位中年亲戚大着舌头跟身侧的人劝酒:“再喝杯,再喝一杯,最后一杯!”
被劝酒的另一位中年亲戚:“不能喝了不能喝了,再喝恐怕得和孙永星那样咯,河边一趟,人没哩。”
申豆芷和李桃同时一愣。